李大娘张张嘴:“丫头,这几个人你都要了?”
瑾音轻声嗯了一句,笑着说:“不过还得问问他们,愿不愿跟我走。毕竟我家条件不是很好,他们进了我家,是要吃苦干活的。”
“傻蛋丫头!”李大娘终是忍不住吐槽,“那也不能价都不还,直接就买了啊!这四个人,老弱病残占了个全。你好好想想!”
“我晓得的,李大娘。”瑾音拍了拍她的手,眨眨眼。
这时,牙婆散了众人,唯独留下马老头一家和巧姑娘。
她冲瑾音点点头。
瑾音淡笑着上前几步,两手交在身后,看向眼前四人,声音平淡:“我家呢,姐弟四人,我是老大。家里田产不多,县城也只有个小铺子,日子只能说过得去。进了我家,啥活都得干,是享不了什么福的。当然,我家也有好处,人口简单,也不是刻薄人家,只要尽心尽力干活,我保证不会亏待你们。你们好好考虑考虑,愿不愿意跟着我。”
虽然是买人,瑾音也想给对方一个选择的机会。
话音刚落,巧娘就站了出来,低着头道:“这位小姐,我愿意和您走。”
她这大半辈子,吃的苦不少。干活她不觉得苦,被当成牛马卖来卖去,受尽欺辱才是真的苦。瑾音家里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怎么着也不会变着法子搓磨下人的吧。
瑾音嗯了一句,点点头,又看向马老头。
马老头听完瑾音的话,整个人陷入极度的纠结之中。
眼前的姑娘家里条件只是一般,若是他们一家三口跟了去,对方养不起了,转手将他们祖孙三人又发卖出去,那可如何是好!
他和老婆子这把年纪了,只想找个靠谱的主家,勤勤恳恳的干活,安安份份过完后半辈子,把孙子养大。
吃苦他不怕,他怕的是,如果他老了,干不动了,再被发卖了去。那时的他还能有这样好运,和老婆子、小孙儿被卖到一块儿吗?
马老头的心如同被放在烧烤架上,翻来覆去地烤,无比煎熬。
瑾音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站着,给他时间,等着他的回复。
马老头看向自家老婆子,哭笑着问:“老婆子,你怎么想的?”
马婆子眼里闪着泪,紧紧抱住小孙子,声音有些颤抖:“老头子,我都听你的。”
马老头终于下定决心,摸了摸孙子的脑袋。他面向瑾音,躬着腰,卑微开口:“只要小姐不嫌弃,我们自然是愿意的。”
他没有选择,牙婆的耐心是有限的,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将他们一家三口买下,他只有接受。
瑾音点头,淡淡出声:“好,我知道了。你们回房收拾吧。”
说完,瑾音给李大娘使了个眼色,李大娘心领神会,眨了眨一双老眼。
等四人走的远些,瑾音这才转身,对着牙婆淡笑:“价钱方面,咱们再谈谈?”
“哎呦姑娘,我给的价真的很低的啦。你诚心买人,我也是诚心卖的。买他们我就花了不少银子,这段时间又养着他们,再低我就亏本的啦。四个人,二十三两,不能再少了!”牙婆很是坚决。
“别唬我们啦,你自己都说了,巧姑娘是被兄嫂贱卖的。退一步讲,你看看这几人:两个老的,一个小的,还有一个破了相的。给个痛快,十五两,十五两卖不卖。”
“哎呦不行不行,这我真亏死了。”牙婆连连摆手。
“说来我家里也不宽裕,还真养不了这么多口人。刚刚也是我考虑不周,怎的就开口了呢。”瑾音幽幽叹口气,瞅着牙婆,无比惋惜,有些庆幸的样子,“您既不肯让些价,我便再去别处看看吧。买个模样端正,老实能干的妇人,就算贵些,也比买四个人划得来着,往后的吃穿用度还能省下不少银子。”
说完,转头拉着李大娘就要走,那架势,完全是后悔了要溜的表情。
“唉,唉,别走啊,姑娘!十五两,肯定不行,这样,二十两,二十两。”牙婆赶忙拉住她。
“十八两!”瑾音斜睨着她,斩钉截铁地说。
“再添点吧,姑娘。十九两,十九两成不成?”牙婆一脸肉疼。
“走走走。”李大娘拍开牙婆的手,拉着瑾音就要走。
“成!十八两就十八两!”牙婆大声道,生怕她后悔。
好不容易遇到买主,一次将这四人都买了去,牙婆也不想再矫情了,钱少些便少些吧,总归是没亏。
交了钱,办好一系列手续,瑾音拿到了四张薄薄的买身契。
真是离谱,一纸契书,一个人的命运再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从此成为他人私有财产,任主人随意驱使。
而她,一个现代人,居然很自然地就接受了这种观念,毫无芥蒂。并且还能似真似假的演着戏,同牙婆讨价还价,买卖人口。
瑾音把契书收入怀中,自嘲的摇头笑了笑。
带着一行四人,朝着家里走去。到了巷口的李宅,李大娘停下脚步道:“瑾音,我就回去了。你先安顿他们几个吧,有事招呼一声。”
“今日多亏大娘,等我忙完了,上门来拜谢。”瑾音忙笑着同她道别。
“客气了不是,邻里邻居的。”李大娘摆摆手,便进了自家院门。
经过何家书铺,何平正站在柜台前,手揣进袖子取暖。他一抬眼就看见路过的瑾音,以及身后跟着的四个人。
何平伸出手,大声招呼:“瑾音,一上午没开铺门,做什么去了?这四位,是你老家来的客人?”
在何平一脸好奇的注视下,尤其是他的那句“老家来的客人”,巧娘、马老头、马老婆子三人肉眼可见的尴尬局促起来。也只有马老头家的小孙子还傻乎乎的舔着糖,不明白发生了啥。
瑾音看了看身后不自在的四人,对何平微微点头示意:“不是客人。何平哥,待会再与你说,我先回了。”
说着,便带着四人走进自家后院。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冷,在外一会儿的功夫,瑾音就被冻的不行,即使她穿着新做的棉衣。
再看看巧姑娘、马老头一家,只穿着单薄破旧的衣服,形状更惨,手、脸、耳朵均是通红一片。
马老头家的小孙子,更是连鼻涕都被冻出来了,样子着实滑稽。
瑾音带着他们进了厨房:“眼见着快中午了,马大伯去院里多提些水来,马婆婆你负责烧水,你们几个待会都去洗个头和澡,把脏衣服换了洗了。我是开糕点铺子的,最看重的就是干不干净。然后,马婆婆和巧姨负责做午饭。吃完午饭,就要开始干活了。”
巧姨默默点点头,放下手中包袱,走向灶台。
马老头和马老婆子却显得局促不安,十分为难。
“怎么?”瑾音不解,看向他们。
“小姐,我们,没有换洗衣裳。”马老头脸上露出羞愧之色。
他们是罪臣家里的奴仆,被发卖时,除了身上穿的,什么都没被允许带走。
瑾音默默叹口气,还真是,人多,花销就多了。
“先烧水吧,我去给你们找几件旧衣服。”
说完,瑾音转身就去了李大娘家里。
“咋?就出事了?”李大娘正唾沫横飞,同媳妇余氏绘声绘色说着今日牙行买人的经过,一抬眼就见瑾音来了,忙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