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片刻,见日头正悬当空,阳光从头顶直射下来,原已是正午。时候已经不早,瑾音也饿了,她今日头一回上山,本以为不会待多久,便没准备干粮上山。当然,家里也实在没有什么吃的。
瑾音记挂着家里两小的,他们见自己还没回去,也会担惊受怕,便打定主意下次再来。
背好背篓出了岩洞,沿着来时的路,加快脚步往家赶。
一路下山,瑾音发现山里有几处金银花藤长得十分茂密,藤蔓爬满周围的树木,金银两色的花开的十分炫丽,还带着淡淡的清香。金银花是味中药材,清热解火,瑾音循着记忆知道镇上的药堂也是收的,便记下地方,打算下次来采了去。
这地方鲜有人来,一则最近春耕,上山的人少;二则杨家村虽是个靠山的小村子,却离千水镇十分近,农忙过后便去镇上的码头找活干,一天下来也有十几个铜板,比山上摘金银花可划算的多。
走走停停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出了山,真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山脚下,瑾音又发现了几处枯木旁,被杂草遮挡的地方,蘑菇长得甚好。瑾音摘了一些,背篓实在放不下,才往回走。
此时太阳已经微微西斜,太阳也不似中午那么热烈。
走到家门口,柴门轻合,院子里面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也不知两小的吃过饭没,瑾音推开柴门,放下背篓和手中的弓箭。
听到院中有动静,瑾玉和瑾行飞奔出来,打开房门。
瑾玉眼泪汪汪地,紧紧抱着她,将脑袋埋在她怀中。
“怎么啦?”瑾音连忙回抱住瑾玉,侧头望着瑾行,用表情示意怎么回事。
“你一直不回来,小玉担心你。”瑾行撅撅嘴,把柴门锁好。
瑾音哭笑不得:“今天忘记时间了,下次一定早些。不过,今天收获颇丰!”
瑾音示意他们看背篓,瑾玉也不哭了,和瑾行好奇地将背篓的东西一点点拿出,待看到底下一窝几十个野鸡蛋和野鸡野兔时,两人齐齐“哇”了一声。
“阿姐,你太厉害了!”瑾行满脸的崇拜,双眼放光望着她,拉着她的衣袖:“阿姐,我要和你学打猎!”
“等你长到我这么高再说。”瑾音笑着摇摇头,他才这么一点大小,她可不想让他去打猎。
不说山上可能有猛兽,就是被蛇虫咬上一口,在医疗水平极其落后的古代,都是件要命的事情。即便是瑾音,在山上也是时刻提着一口气,片刻不敢松懈,就怕被窜出来的蛇虫野兽咬上一口。
将东西放进屋,瑾音看了看锅里没动过的野菜炖红薯,想到这一个月天天都是红薯、野菜,胃里一酸,转头问他们:“吃过饭了吗?”
瑾行和瑾玉摇摇头。瑾玉乖巧的说:“等阿姐回来一起吃。”
才打了猎,瑾音实在不想吃野菜红薯粥,她干脆挑出一只的野鸡,叮嘱他们:“我先去趟红英家。你们在家烧好水,再洗点蘑菇,回来阿姐给你们做肉吃。”
“好!”两人可疑地咽了咽口水,异口同声地回答,声音响亮,说完便兴冲冲跑去厨房烧火。
瑾音乐不可支,心里也着急回来做饭,脚步匆匆提着篮子,急步往红英家里去。
红英家在村西边,若是走村子里,路程较近,只是会路过十几户人家门口。
现在正是村里人多的时候。人多嘴杂,若是见到自己送的东西,难免不会问东问西的。
瑾音想了想,往村子外绕了点路,走了七八分钟,才到红英家。
红英家一共七口人,除了她爹娘,红英另有两个哥哥:杨大山和杨庆山。红英的爷爷奶奶跟着她大伯家住,住在县城。大山哥已经成了亲,膝下一儿一女;庆山哥比她们大六岁,目前也在县城,跟着做木匠的大伯家学手艺。
她进去时,红英爹(杨奎,后称奎叔)正在院里带孙子孙女玩,大山哥则在修葺院墙。
“阿音来了?吃过午饭没,在家吃饭啊!”奎叔抬头,见是瑾音,笑着起身。
“不麻烦了,奎叔。婶和红英在做饭啊?”瑾音见厨房升起炊烟。
“是啊,找红英?”
“不是”,瑾音笑着摇头,放下手中的篮子,说道,“今天上山,打了几只野鸡,给您家送只过来添个菜。”
“哎呀你这孩子,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回去自己吃!”奎叔一瞧,急的拉住她,要把野鸡装回去。
“瑾音妹子,你这打猎的手艺可以啊?”大山哥停下手里的活,过来看了看惊奇的说了句。
瑾音见奎叔不接,干脆往大山哥手里一放,“叔,这么些年多亏了您的照顾。您就收下吧,要不然我心里挺不好意思的,以后怎么还敢找您帮忙啊。”
“唉——你说这话……”奎叔感叹一声,想到瑾音家里的情况,刚想感叹又把话咽了回去,怕她想起她爹娘伤心。
“音子来啦!”红英娘擦干手,笑着出来,“你说你这么客气干嘛,乡里乡亲的。”
“婶,给小侄子小侄女添个菜!”
陶婶这个人,精明能干。奎叔和杨父是从小长大的好兄弟,因着这份情谊,这些年奎叔一直出粮出力地帮扶着原主家,在村里也尽心尽力地护着他们姐弟四人不被欺负。对于这些,陶婶一直是颇有些意见的。
瑾音能理解陶婶,现在谁家也不富裕,更何况自己家的情况。可陶婶有意见归有意见,却也没对瑾音他们几个使过脸色
更别提自己病重时,她让红英送来鸡蛋。这世上锦上添花常有,雪中送炭却少之又少。瑾音十分念着奎叔和陶婶的好。
“婶,我先回家了。”
“留下来吃饭吧!”陶婶笑眯眯的拉着她的手。
“还有两小的等着回去做午饭呢。”瑾音也眉眼带笑。正要转身,突然又想起件事,不好意思的说,“婶,说起来还得麻烦叔件事。”
“啥麻不麻烦的,有什么事直接给你叔说就行。”陶婶得了一只野鸡,心情也好,爽朗说道。
“明天叔去县城吗?去的话捎上我。”
奎叔点头道:“明天县城集市赶集,家里种了点菜正要拿去卖。你去是做什么?”
瑾音笑了笑:“今天打了几只野鸡,我想拿去换点钱,家里已经没粮食。”
“哟,看起来收获颇丰啊。那正好,明天上村口路边老樟树下等我,我和你大山哥在那里等你。”
奎叔一脸欣慰的看着她,这孩子大概和她父亲一样,打猎颇有天赋。这样也好,以后总算有一技之长,能撑起这个家了。
“好嘞叔,那我先回家去了。”瑾音得了消息,便疾步回家。她想着,下午无事,既然如此,带上弟妹去采摘蘑菇摘,明天一起带去集市卖。
路过村长家门口,杨青云、杨青书正被杨德良训斥,低着头诺诺不敢说话。
瑾音听了一耳朵,无非是杨青云、杨青书两兄弟念书不认真,成绩有退步趋势。
又给两兄弟布置了好些作业,把两兄弟愁的抓耳挠腮,偏偏又不敢回嘴。杨德良瞪了眼他们,挥挥手让他们走,两小子一溜烟便跑的不见踪影了。
瑾音捂嘴偷笑了会,等了一会才上前问候。
杨德良是村长的儿子,今年大概三十来岁,也是村里唯一考上秀才的人,只是多年未再考上举人,之前在村里开私塾,后又应同窗推荐,又于前年去了县城学堂教书。
他之前见瑾言勤奋,十分喜爱,劝说王氏,收瑾言在他名下教导过一年。后来家里实在困难,瑾言要辍学回家务农,他十分可惜这个徒弟,便找了关系推荐瑾言去酒楼跟着账房。
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师长,瑾音走到他面前行礼问好。
“瑾音啊,最近家里可好?”杨德良见是她,脸色缓和不少。
“家里一切都好。良叔,您何时从县里回来的?”
“学堂今日休沐,刚到家正好要去找你,你先在这等会。”杨德良和颜悦色的回答,便冲屋里叫了一句“云娘”。
瑾音正好奇什么事,只见宋云婶子提着个竹编饭盒匆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包油纸包着的糕点。
“瑾音啊,这些你带回去,和你弟妹一起吃。”
瑾音怎么好受他们的东西,连忙推拒。
宋云却笑着塞到她手里:“别忙着推拒,饭盒里的菜是你弟弟捎的。他们酒楼正巧碰上富贵公子办酒宴,剩了好些菜,经掌柜的同意这才装了些,托你良叔带回来给你们。”
杨德良在一旁点头:“瑾言这孩子心里很记挂着你们呢,可惜他那边没有假期。他在酒楼得了些打赏,也说让你存着呢。”
杨德良拿出一小串铜板,交到瑾音手中。
瑾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年仅八岁的弟弟,和原主两人就这样艰难地把家撑起来了。
杨德良长叹了声,可惜地说道:“瑾言这孩子,自小就聪明上进,又肯吃的苦。若不是你家的变故,我非要让他跟着我读书的。若是能读书,这孩子呀,我看必定能有一番成就。”
瑾音听了这些话没说话,却陷入了沉思。
宋云担心瑾音难受,忙打断他:“好了好了,瑾言在酒楼也算不错,现在又跟着账房学,以后是个好出路。你啊,见谁都这样说,先把你两个小子管教好吧!”
杨德良一想起两儿子,气的哼了一声,胡子抖了一下。
“良叔,进学堂读书,一年得要多少钱啊?”瑾音突然出声问道。
“怎么,你还真想让瑾言上学去?”宋云望着瑾音,见瑾音不说话,似是默认的意思,叹了口气,不赞同道,“阿音,你负担不起的。”
见瑾音仍望着她,她心一软,掰着手指给瑾音慢慢掐算:“学堂一年的束修便要二两银子,每月住宿费五十文,再加上笔墨纸砚、衣食住行的费用,零零总总算下来,一年最少得四两银子。你看你良叔和我,供青云、青书两兄弟,平日节衣缩食尚觉吃力,何况你们一群孩子。好孩子,不要想这些,好好带着弟妹长大!”
杨德良此时也后悔说出这些话,忙宽慰她:“谨言以后做个账房先生,算是个体面活,你们肯定会越过越好的。好了,快回家吃饭去。”
瑾音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再三对着良叔和婶子道了谢才走,一路却总想着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