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一期间,沈珏带着阿结和关山多次往返于梁州、雍州和幽州等地,重新走了一遭这三州的战略要地,只为着将来的反攻做准备。
后来,西征军来了,而他们却再次被困在雍州不敢轻易暴露。
否则,他们这三千兵马顷刻之间便会被张权和陆琮围歼。
直到今年开春,裴青和聂将军主动出军威逼陈平县时,他就知道他们的机会来了。
西征军七万兵马围攻张权驻守在陈平县的五万守军。
沈珏算准陆琮会从上饶增兵援救,只要陈平县守住,就不会对上饶形成夹击之势,那么上饶就是安全的。
所以,沈珏早早提前埋伏在了陆琮增援陈平的路上,打了陆琮一个措手不及。
而陆琮增援的兵马以为是被西征军埋伏,当即便返回了上饶,才导致于张权等不到援军的同时,又冲动开了城门,最终大意丢了陈平县。
否则,一但陆琮的援军到了陈平县,裴青和聂将军必然会大败而不得不退回桃源县。
阻击陆琮增军后,沈珏当即便让手下人马早早潜入上官县。
他反复推敲过当前战局,张权若在陈平兵败,必会逃走上官县。
而西征军若是要想继续推进,关宁县是必争之地。
若是此时裴青配合西征军主力围攻关宁县,张权必定会重新拿下陈平县,届时,哪怕西征军拿下关宁县也终究会成为一支孤军。
所以,保住陈平,拿下上官县就尤为重要。
而他知道,裴青一旦出兵关宁县,陈平必然不保,所以,他这个谁也算不到的变数就是西征以来的一个关键点。
可他手中的人马不多,在拿下上官县这一点上,他只能智取。
所以,他蛰伏于上官县,在张权攻打陈平县后,他立即趁上官县守军不备,用毒将大多数人送走后,其余人员稍微废了些力便将上官县拿下。
而后只留了五百余人守住上官县,剩下的人都随着他火速朝着陈平县增援。
可就算他马不停蹄,也差点赶不上,差点就让方琳薇死在了这里。
而张权又一次在陈平县吃了大亏,再想调头回上官县,却被斥候来报上官县已经失守,
如今张权已如惊弓之鸟,根本无心恋战。也不派人去打探上官县的情况,直接就带着剩余的兵马就直奔潼关而去。
“你明知道我在找你,你为什么都不给我传一个消息?至少让我安心啊。”
方琳薇牵着马,听完沈珏的讲述,又是委屈又是生气的质问。
沈珏闻言,微微有些顿住脚步,他一手牵着马,看着稍微比他快了几步的方琳薇。
如今,她粗布麻衣,头上更是素净得连一只簪子也没有带。
而今就凭她宰相千金,安平县主的身份,这天下的女子,比她金贵的又还有几个?
可他太清楚她为什么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非要来到这兵荒马乱之地来硬吃这份苦?
还不是因为他,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快走了两步,将她空置出来的手紧紧握在了掌心。
曾经柔软无骨的手,如今竟然也是满手的老茧和伤疤。
他满心的愧疚,却还是叹气解释道:
“一开始想给你传信的,可我们一直被困在梁州,潼关和虎牢关戒严,就是只苍蝇也难飞得出去,所以消息自然是传不出去的。
后来礼王谋反,联合张权攻打青州,这时消息能发出去了,我却又不敢给你消息。”
“为什么啊?”
方琳薇好奇的问,总不至于不信她亦或者不信她身边的人吧。
“兵荒马乱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
他低哑着声音,满腔的柔和与惆怅。
“我怕你伤两次心,不想给你希望,又让你失望。如果是这样,还不如让你觉得我就死在了梁州的好。”
这样的话,即使她注定要伤心,那伤一次就够了,在怎么坚强的人,哪里又能受得了接踵而来的打击。
“我只是没想到,你竟是这般的执拗,不远千里而来,又始终不肯放弃。”
他说着,将她的手又握紧了几分。
他甚至都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他被困梁州的消息传回去,他被他们“判了死刑”的话,那么,方琳薇若是重新选着苏寻又或者是裴青,他就永远留在西北,再也不回去了。
他就真的当自己死在了潼关的那场算计中就是。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就算苏寻早已经决定此生非她不娶,也没有在这种时候趁虚而入。
裴青为了她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没有劝她重新考虑。
而方琳薇,也在明知他活着的希望几乎为零的时候,也不曾为自己想过一条好走的后路。
方琳薇听着他的话,眼泪又滴滴答答的滑落下来。
这大半年来的委屈和担忧,要如何才能在这朝夕之间尽数发泄完?
拼命的人勇往直前,等候的人忧思成疾。
他抬手,将她脸上的泪水轻轻擦拭干净,双手捧着她的脸,那双日思夜想的眸子中蓄满泪水不停的往外溢出。
千言万语,堵在喉中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只是凑近她,将所有的愧疚和想念化作深情一吻,深深地印在了她的额头之上。
在陈平守城之战后的第六日,裴青才返回了陈平县。
沈珏早在张权逃回潼关之后,就派人给聂将军和裴青送了信。
只是当时关宁县战事正是关键时候,裴青无法抽身回来。
而今关宁县一破,他便马不停蹄的带着聂将军的书信赶回了陈平县。
当他真真切切的看到沈珏就那样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时,才肯相信自己手中的信竟是他亲笔所写。
“你小子,没死也不知道捎个信回来。”
他朝着沈珏胸口捶了一拳,沈珏立马作出一副被他打伤的模样。
方琳薇看在眼里,忙上前去扶着他关切的问伤到了哪里没有。
裴青看着沈珏那副贱兮兮的模样,满脸嫌弃道:
“装什么装,多大的人了,还给你装上来,走,喝酒去。”
他说着,勾着沈珏的脖子就从官衙里走了出去。
他一直觉得沈珏没有希望了,被困在那样一个地方九死一生,能有几个真的能活着回来?
所以,当时他还劝过苏寻留下方琳薇。
可如今,见到沈珏非但是活着回来了,却还在关键的时候保住了陈平县,才不至于让西征军在雍州胎死腹中。
“阿珏,对不起!”
酒到浓处,裴青还是把道歉的话说了出来。他向来光明正大,自己曾经劝别人留过他的妻子,他若是不道歉,难过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沈珏闻言,很是诧异的看着他,没有多言,只是等着他再度开口。
“当初来西北之前,我以为你……当时,我还劝苏寻把琳薇留下来呢。
如果苏寻当时听了我的话,最后你们该如何收场啊?我岂不是罪人?”
“就因为这事啊?”
沈珏扭头看着他笑了起来。
“到底苏寻是个正人君子,不做趁人之危的事。况且,若是苏寻真能留得住她,那也证明我和她没有缘分。”
但事实证明,他和方琳薇之间是有缘有份的。
她没有放弃寻找他,也没有急于给自己找一条后路。而他也在九死一生中恰恰成了那一生。
这大半年以来,他轻描淡写的将事情的大概说出来,却对那些重重的危险和生死考验只字不提。
可是裴青也是在刀口上舔过血的人,最是明白战场之上,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更何况,他面对的还是十几万兵马的威胁,而他手下不过三千骑兵,还要日夜防范着是否有内奸。
裴青拜服于他的胆大心细,也叹服于他的心胸。
面对苏寻痴情于方琳薇,他不怪任何人,也是平常心对待,对于他的“背叛”,他也是一笑而过。
也难怪,他能如此得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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