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听完方琳薇的话,倒是定住了身形,而后转身看向她,只是坦然一笑道:
“圣上问我有何求,我总不能什么都不求啊,那样的话,总会显得我太过虚伪,想要太多的野心也会太过昭然若揭。
我说要给你荣华富贵,要成为高枝让你攀,但我也知道这个过程有多漫长。
我知道,当时你也曾于刀口下救过圣上,当时在场之人谁都是救驾之功,若是人人都要一个爵位一个封号,那圣上哪有那么多的爵位封号给啊。
主要却还是因着徐州粮食之事,圣上就有意要赏你的,我一提,他便欣然接受这个提议,且也不会显得我太过清高。
所以,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我不过是替圣上开了一个口而已。
况且,你若是以县主的身份嫁入侯府,那张倩和周妍便不能够难为了你,就是张氏想拿捏你,那也是要好好掂量掂量的。”
后宅妇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他能参与插手的事本就不多,大多时候,那些劳心劳力的事总归还是要方琳薇自己去面对。
他能做的,就是无条件的袒护她而已,可大周天下,虽不与孝治国,却也是把孝道看得重,日后一旦张氏摆出长辈的款来,她又当如何?
名分在那里,他们作为晚辈本就天生低一头,那便只能是在身份上压别人一头才能不至于完全被别人拿捏了。
方琳薇拽着他的手突然就觉得有些紧起来,她有些舍不得放手,但终究还是轻轻放了下来。
原来,他早已经在日常她见不到的时候早早替她做好了各种打算。
是谁说的沈珏就是一个火坑?像他这样的火坑,就是跳了又如何?就算玉石俱焚,那也是两心一处,总比那些一辈子相安无事,却是同床异梦的要强。
飞蛾扑火,烟花绚烂,短暂的耀眼,那也让人为之神往。这一刻,她方琳薇,是愿意为沈珏,甘愿做一次扑火的飞蛾的。
去她的平平淡淡相安无事,她就要陪着眼前人,哪怕刀山火海也不离不弃……
“快回去吧。”
方琳薇笑着摆了摆手,将千言万语埋在心中,山盟海誓不必言于表,他自然会懂她的义无反顾。
他扬起笑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大步流星的就朝着屋外离去。
方琳薇笑看着他离去,在天黑以后,便让翠儿把那沈珏给她的那玉珏翻找了出来。
翠儿把玉珏找出来后,却又将另外一个锦盒递给了方琳薇。
方琳薇不明所以,笑嘻嘻的对着翠儿道:“你送我的及笄礼?”
翠儿摆手道:“姑娘要什么东西没有啊,还稀罕奴婢这几个歪瓜裂枣不成?奴婢尽数家当都拿出来了,只怕还买不到姑娘头上戴的一根簪子。
这是秀姐儿临走时悄悄塞给奴婢的,说是苏二爷给姑娘准备的,让奴婢务必要亲手转交给姑娘才是。”
方琳薇看着眼前的锦盒,原本高兴的心情突然间便觉得有些扫兴起来。
曾经做梦都想得到的,如今竟是看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时过境迁,如今她已经不稀罕了,他却反倒送上门来恶心自己了。
方琳薇淡淡的摆了摆手道:“收起来吧。”
她甚至,都没有伸手去接,更别提去打开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是什么好东西都已经与自己无关了不是吗?她说要远离那些人,那就是半点也不与他们任何人做纠缠的。
待歇了灯之后,她便遣退了所有有人,黑暗中,她将手中的玉珏拿了出来,那玉珏竟是在黑暗中发了光。
那淡淡的光亮竟是淡淡的投射在青色的蔓帐之上。
天雷震震,江河枯竭,不敢与君绝。
那几个字,映射在青色蔓帐之上,方琳薇弯了眼角,沈珏干净的面容一下子便闯进了她的脑海中。
漫漫长夜,她竟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方淮的任命,是在年后才下来的,二品实权大员户部尚书。
这样的任命,在方琳薇的意料之外,毕竟对于方淮来说,一个从四品的地方官一跃成为正二品的京官大员,那是连跳五级的存在,这样的任命,就算是大周开国也来也是少有的。
但细想下来,却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在情理之中。
因着徐州堤坝贪腐案,户部多位官员深陷其中,现如今户部大多数官员被贬、被流放、被罢免官职人员有近一半之数。
户部太子管辖已久,大部分人早已经不知是效忠皇上还是太子,所以皇上有心要清理户部。
但新任的户部尚书人选就特别值得推敲。
若是选一个完全保皇派又或是忠于三皇子、五皇子的人,只怕太子会做手脚,那这个户部尚书肯定能是做不久的。
但若是选一个完全忠于太子党的人,那他这次洗牌却也是相当于无。
所以,这个户部尚书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样直接砸到了方淮的头上。
方淮,说他是太子党的吧,太子党的人却是弹劾于他,而他也是在徐州堤坝案中不留情面的将事情捅了出来,这显然是他没有完全投诚于太子党的表现。
如今,弹劾方淮的御史台大夫张定远还在家思过呢。
但你说方淮不是太子党的人吧,旁人又觉得方家女要嫁到沈家去,方淮早晚还是会选择站队太子党。
所以,方淮的立场便在两可之间,他的上位,也算是让各方势力在他的身上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既然他们都不能完全掌控户部,那就让谁也无法完全掌控的好。
于是,这个任命皇帝满意了,太子也满意,三皇子和五皇子更是满意的双手赞同。
不满意的,就只有那些眼红于方家跃成新贵的老牌世家。
比如安国公府,又比如东凌侯府,可就算他们不满意又如何,还不是只能腆着脸乖乖上门道贺罢了。
安国公府原本就与方家闹得老死不相往来的,在得知方淮高升之后,苏烈便是腆着脸上门来求见,却都被方淮拒之门外。
后来又是苏老太太几次下帖子来请方淮去相见,却又都如同石沉大海。
如今,苏泽在朝中捐了一个官,却都是拿着微薄的俸禄,做些没有实权的闲职。他想往高处走,便只想着走方淮这个姑父的路。
然而,方淮避而不见,态度坚定。苏家无计可施,倒是上庄子去把苏柠接去了国公府,想以此为契机修复两家的关系。
然而,方淮本就对这个妻子没有多少感情,即便是苏柠身在国公府,方淮也不曾进过苏家的门。
而方琳薇姐弟,也是怕了国公府里的腌臜手段,更是路过国公府的门前也都是绕着走的。
方琳薇不会忘记苏柠企图杀死她,败坏她名声的事,方予安虽不至于恨苏柠,却也是明白他之所以会被关进京兆府是苏家的手笔。
他越发大,便是越发的明白苏家一心要养废自己的阴暗心思。曾经他不明白,他与苏家又无直接的利益关系,为何他们要想方设法的养废自己。
后来他读书越发多了,见的事也愈发多起来,才明白若是他无法撑起方家的门楣,若是方琳薇正好嫁入了国公府,那方家的一切还不是都是苏家的囊中之物?
苏家要贪的,从来不只是方琳薇几十万万两的嫁妆,而是方家所有的家底。
他们如豺狼虎豹,用心何其歹毒阴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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