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和方琳薇直接就到苍竹小院等着裴青回来。
泡了好茶,两人那是谁也没有心情去品。每每四目相对,却也总是无言以对。
就那样煎熬的枯坐到半晚,裴青才摇摇晃晃的进了院子。
两人一见裴青回来,顿时像是屁股着火一般,腾的就起了身。
“哟,纨绔子,你哪冒出来的?”
裴青笑嘻嘻的上前去盯着沈珏,却是半点看不见沈珏眼中的怒意。
方琳薇见他这模样,心中恼火,上前就揪着他的手膀子将他狠狠按到椅子上坐着。
“疼,疼疼疼疼……”他皱着眉头,就是七分醉意都只剩了三分微醺。
“什么坏毛病,当真以为我不打女人是不是?你在给哥动脚动手,下次把你这胳膊拧下来喂狗你信不信?”
他说着,挣扎着就要起身,却是被沈珏重重按了回去。
沈珏沉着脸,一脚踩在他坐的椅子扶手上冷声道:“你要在敢吓唬她,我现在就把你这狗头拧下来你信不信?”
挺野的。方琳薇看着两人放狠话,却是谁也不敢妄动,纯纯的就是用嘴皮子找面子。
“行了,都别贫嘴了。”
方琳薇说着,上前与沈珏齐平,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裴青问道:“这顿饭吃得怎么样?开心不?”
“我呀?”裴青指着自己的大脑仁咧着大牙笑道:“那可真是尽兴而归,而且这饭虽说是我请的,最后老伯却是让人把钱给付了,混了顿白食哎。”
沈珏听他这沾沾自喜的话,回头就四处找东西。
“你干嘛?”
方琳薇看他突然发了疯似的,忙上前拉着他问。
沈珏气急,怒道:“找把刀把这草寇给剐了算了。”
裴青闻言,三分醉意顿时又消失的分毫不剩。
他跳起来,很是防备的看着气急败坏的沈珏道:“你个纨绔子,我招你惹你了?杀人犯法的。方琳薇,你也不管管,他要这样动不动喊打喊杀的,我可回徐州去了啊。”
方琳薇看着两人如此,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行了行了,都给我安分些。”他说着,盯着裴青道:“你,给我老实坐下。”
“不行,万一他要杀我呢?他精神不稳定。”
他说着,指着自己脑袋撇了撇嘴,一副沈珏脑子有病的模样。
“闭嘴吧你。”
方琳薇说着,见他又乖乖坐回椅子上复又说道:“谁关心你吃得开不开心了?没让你撑死就不错了。我是问你,圣上吃的开心不开心了?”
“哇,你这么歹毒的,咒我死?人家说,黄蜂后尾针,最毒妇人心。纨绔子,你下半辈子完了。”
他说着,对沈珏露出一副同情的表情后,脸上的神色突然就凝重了下来。
“圣上?”
他一愣,而后在沈珏和方琳薇好奇的目光中皱眉思索半天道:“应该还算尽兴吧,全程也没黑脸,还喝了几杯酒呢。”
他这是什么反应?知道和自己一起吃饭的是当今圣上,难道不应该是震惊恐慌的吗?他如此淡定,是早就知道人家的身份了?
“圣上向你亮明了身份了?”
沈珏问,心中悬着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
“没有啊。”裴青说。
他这话一说出来,沈珏才舒缓的一口气又重新提了起来。
“不过后来他说给我个官儿做,我就大概知道他是谁了,但是他自己不明说,我便只当自己不知道喽。”
裴青很是无所谓的说完,沈珏和方琳薇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就裴青这样的,皇帝是疯了要给他什么官儿做,这不是胡闹吗?
“你确定不是圣上在戏耍你?”方琳薇问。
“不知道啊。当时他问我想不想当官,我直接回绝了,我这样的人,哪是当官的料啊。”
他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块刻有“大内”的令牌丢在桌子上道:“喏,这是当时他身边的人给我的,只说我若是想通了,随时可以拿着这令牌进宫去找他。”
那令牌,是真的。
沈珏拿在手中细细观察,从材质到雕刻技艺都是出自皇宫。
这是什么殊荣机遇?
方琳薇和沈珏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遇,却偏偏给了裴青这样没野心,没政治头脑的人。
“你没和圣上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沈珏问。
裴青闻言,脸上露出一副气恼的表情对着他讥讽道:“小人之心!”
这话一出,沈珏却是不服气了,他梗着脖子说道:“那你说说,你个江湖草莽,文墨不怎么样,心机也不深,政治头脑更是不用提,那你说圣上为什么就这样平白无故的就要给你个官做?
难道,就因着喝一顿酒,你两就喝成忘年交了,惺惺相惜了,恨不得把最好的给你了?”
“你这纨绔子只知利益算计,自然是不懂的。”
裴青丝毫不相让道:“你们这些人,只知小心翼翼奉承,觉得皇帝是天下最尊贵的人,要敬要怕。
可他是皇帝也是人啊,人人都惧怕他,他便感受不到人间的温度。
可我不怕他啊,我愿与他天高地阔的聊,在君与民之中找到那个平衡点,我敬他却不怕他,即使有心奉承,也会奉承得不着痕迹。
也让他知道,他的魅力所在也不单单只是身处在那个位置而已。所以,你说我这样的态度,与你们这群禄鬼的毕恭毕敬相比,他凭什么不对我另眼相待?”
沈珏和方琳薇被他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高处不胜寒,往往是晚年帝王的最大通病。几十年的帝王生活,年轻时意气风发,也有许许多多的新鲜事物要去探索。
权力、金钱、美人,甚至是宏图霸业,也在年轻时都过了一遍,生杀大权捏在手中,没人敢指责于他,不服从于他。
可那样的日子一过便是几十年,年纪大了,内心越发的趋于平和下来,这时候便会越发的想要交一个能与自己平等对话的人。
年老是必然,孤独也是。
所以,裴青这样的江湖浪子,他干净的像一张白纸,权力和诚府在他身上半点也找不到,就像是个纯粹的没有半点心机的人。
所以,只是一顿酒,便足以让圣上对他另眼相待。
虽然不知道这份另眼相待有几分用心,但到底能得圣上的青睐,也是他的造化。
方琳薇有些侧目,现如今她才发现,裴青不是没有心机,而是他将自己的心机藏在他大大咧咧的行动之下,让人难以察觉出来罢了。
他看似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却是粗中有细,知道轻重分寸在哪里。
修道修心,半吊子的道士,果真还是有异于常人的地方的。
“虽说圣上如此待你,但是这官你既然当面回绝了,也暂时就这样吧。”
沈珏看着他说,脸上多了几分慎重道:“若此时在开口求官,却是显得功利了,得不偿失。要知道,再大的官,其实都抵不上圣上的信任来得重要的。”
裴青闻言,也是难得不犟嘴的点了点头。
他与皇上这一场邂逅,是真的没有带着什么功利心去的。若非不得已,他也不愿意去利用这份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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