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奈一笑,现在她才明白,能够任性,快意恩仇的人是多么的幸福。
像她这样的官家女子,总得为着这样或那样的理由一路缩手缩脚。
江湖女子虽不如她们养尊处优,却没有她们这样与生俱来的束缚。
这世间,各人有各人的苦,却也是各人有各人的乐。老天不特别偏爱的人,总是让人得到了一样,又会让人失去一样。
芸芸众生,平凡的人居多,不能什么都得到才是人生常态。
她呆坐了片刻,碧桃和青苹才来请她去梳洗。待她收拾妥当再去常青院时,沈珏和裴青已经在那里了。
方琳薇是老远便听到了方老太太的笑声,她抬手打了帘子进去,面带喜色的问道:
“祖母,是谁竟是哄得您这么开心?我倒要好好学习学习,往后也这样哄祖母开心。”
方琳薇说着,缓步走到了方老太太跟前,旁若无人的就朝着她怀里靠去。
“乖乖,阿青正给我讲你们在凌云峰结义的事呢,可真是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要是我能年轻二十岁,也定要到处去游山玩水去。”
言罢,方琳薇却是捂嘴轻笑道:“祖母要是在年轻二十岁,只怕又舍不下爹爹了,到时候,还不得日日盯着爹爹读书考功名啊。”
“也是。”方老太太笑容淡了几分感叹道:“人啊,每个年龄有每个年龄的苦恼。小的时候希望独立,等真的独立了又要为生计家族操心,等操了一辈子的心终于能放下重担了,身体却又不行了。
你说啊,人这一辈子劳劳碌碌的,到底是图个什么啊?来这世界上劳碌一场,最后却带着这样那样的遗憾离去。”
“所以啊,姑祖母,人生在世,当及时行乐才是。”
裴青说着,拍了拍胸脯道:“只要姑祖母愿意,侄孙儿随时可以带你去玩啊,想去哪里都可以。”
这话,惹得方老太太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这后生,虽是江湖出身,但却是个粗中有细的利索人儿,很是得方老太太喜欢。
“怎么才一会子不见就成侄孙儿了?”方琳薇急道:“好你个裴青,来了不到一天,竟是要来抢我祖母来了。”
沈珏道:“可不是,如今老太太有了侄孙儿,眼里可是孙女婿也没有了呢,老太太也忒喜新厌旧了吧。”
裴青闻言,脸上扬起了得意道:“我与姑祖母一见如故,自然是你们比不了的。”
三人你一言,我一言的,倒是把方老太太哄得满脸是褶子,一晌午竟是没合拢过嘴。
午后,方老太太精神头不济,沈珏便提了告辞。
三人自常青院出来后,沈珏说要先回侯府一趟,等晚些时候在过来。
他定然是还要过来的,裴青初来乍到,方琳薇总要为他办个接风宴,至于熟悉京城的环境,也只能等沈珏空了在亲自带着他去逛。
“从徐州带来的这些土仪你一并把它们都带回去吧,如今我还不太方便登侯府的门。”
方琳薇说着,让方兴准备好了一马车的礼物。
如今侯府未正式下帖让她过府,她自是不好先去登门的,否则还不得让人病垢她恨嫁?
说恨嫁还是好听的了,有些说话难听的,什么想男人这种脏话也不是说不出口。
沈珏摆了摆手道:“就带侯府那份回去就成了,明日你陪我去刘家走一趟吧。”
去刘家,方琳薇本能的觉得抗拒,毕竟上次的事,她也算是声呛了人,当时也没有想过两家会成亲戚,这会子倒是让她为难了。
所以,方老太太说得没错,有些事容不得自己任性,就算心里在怎么不愿意,该怎么样,不还得按着规矩来。
那是沈珏的亲外祖家,她没有不去的理由。
沈珏大概是看出了她的为难,忙安抚到:“没事,凡事都有我在,若是这次你过去受委屈了,那往后你也不必顾着我的面子再与他们来往。
刘家是我外祖家,他们若是欺负你,那便是不疼我。他们不疼我,这份委屈是该我受,却不是你该受的。”
沈珏一番话,方琳薇听来只觉得动容,试问,这世上的人,那个不是希望委屈另一半去成全自己的忠孝节义的?
可沈珏却对她说,这份委屈不是她该受的!
他能这么说,她几乎都能想到若是嫁给他,他无条件的护着自己的模样,与前世的苏寻,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个样!
突然的,她觉得沈珏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不是联盟,是真正值得嫁的人。
待沈珏走后,方琳薇便趁这会子空闲了拉着裴青选院子。
裴青以方老太太侄孙的名义入住方家,那便算是方家的半个主子,而且他这一住,又是长期居住,所以要得选个正经的院子住。
方家宅子大,正经主子却是少,所以二进院便空出来了几个小院子。
裴青一番挑选,最后却选了方予安旁边的“苍竹小院”。选好了院子,方琳薇便让常妈妈找人来收拾。
而后,方琳薇又要找个小厮给他差遣,却是被他严辞拒绝了。
他说他是来听她差遣的,又不是来当少爷的,何况他一个人习惯了,哪里会需要别人贴身伺候着。
于是,在裴青坚持下,方琳薇便只说每天派两个小厮过来打扫屋子便是。
晚间,方琳薇安排了席面,原本想着都是几个熟人,便没有刻意分男女席,只是让厨房做了一大桌子好菜一起吃。
谁曾想,沈珏来的时候,竟是把元铮元大夫也带了过来。
不得已,方琳薇又临时让厨房加了菜,只让从书院回来的方予安作陪,自己则和方老太太另开了一席。
席间,沈珏正式介绍了元铮与裴青认识,直到这会子,方琳薇才算真正感受到了沈珏是真把裴青当自己人。
因为她知道,元铮身份定然是不简单的。他的至交好友,要不就是志趣相投,要不就是利益相关,又或者两者皆是。
像他这样身负大仇,又投身党派之争的人,又岂会随意交朋友?
饭后,撤了饭食,方老太太才以主人身份见了元铮,一群人聚在花厅闲聊。
“阿珏,你此番南下几个月,这次归家,第一天就过来你母亲可会伤了心?”
伤心那肯定是不会的,她巴不得他色令智昏,巴不得他一天天的正事不干,只交狐朋狗友又或跟在女人身后贪花好色。
他虚情假意的要留他在府里,为他办什么劳子的接风宴,却在侯爷回来时,又是阴阳怪气的挑拨他不着调。
结果,可想而知,又是与侯爷一阵争吵,父子间那少得可怜的亲情,就是这样被消磨殆尽的。
他摇了摇头道:“嫡母大度,自是不会为这些小事计较的。”
大度,自然是大度的,捧杀他这么些年,博得好名声,养废了他。
可生在大宅院的人,谁又不会不懂这点阴私呢。
方老太太顿了顿不再多问,只道:“既然如此,没事就经常过来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