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方淮的话,方琳薇也是一怔。
其实这事也怪不得方淮的,她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闺阁女子,他当时要真就把方琳薇信中的慌唐之言当真了那才叫不正常呢。
“阿珏向我说明了他的事,为父今天想听听你的看法。”
他解释了那么多,就是想告诉方琳薇,他已经不再把她当成小孩子,甚至是不知世事的一般闺阁女子。
这算是对她另眼相待了吗?
方琳薇问道:“父亲指的是沈家的事,还是五……”
方淮摆了摆手道:“既然要说个明白,自然是揉碎了说,以免日后回京行差踏错。”
“薇姐儿认为,沈夫人为何会向皇后娘娘请了这道赐婚懿旨?”
方琳薇闻言,不加思索的说道:“自然是看我方家门第不高,就算日后爹爹一路平步青云,但论家族底蕴,照样比不上京城里那些错根盘结的世家大族。
阿珏和沈张氏是有怨的,阿珏自小又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天赋。如今张氏除不了阿珏,自然是不会让阿珏娶一个高门贵女来威胁自己的儿子。”
方淮听方琳薇如此一说,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沈张氏有自己的算盘,阿珏不是她亲生的,她算计起来自然是怎么狠毒怎么来。
但是你可有想过,侯爷他却是阿珏的亲生父亲,这桩婚事明显比不得两个嫡子的,侯爷为何会同意?黄皇后娘娘又为何肯给一个庶子赐婚?
你和阿珏的赐婚,沈张氏、侯爷、皇后,这三人若是有一人不乐意那都是成不了的。”
方淮言罢,方琳薇紧皱着眉头,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桩婚事,已经不再只是后宅的阴谋算计了,更是牵扯着朝廷权势的纷争。
只是,方琳薇想不通,方家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可利用的?
她皱眉道:“爹爹,我只是不明白,您只是一州知府,能管的也就徐州这个地方,甚至都还不如一个户部六品官员对朝堂的影响大,他们何至于如此费心机?”
方淮闻言,却是笑着道:“现如今,我的确只是一州知府,但今年我的任期就已经满了。外放官员再回京,那就是有实绩的,在吏部的考核与京官的考核完全不一样。
像我们这些外任回京的,往往会得到举足轻重有实权的实缺。”
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们就断定方淮一定就回得了京了?
方琳薇皱着眉头,理了思绪,才反应过来。那些人是不能提前知道徐州会有这么一场大灾难的,以徐州先前的政绩,方淮确实是能顺利回京述职的。
而今,她的筹谋,却是让方淮额外立了大功,这倒是误打误撞中了他们的下怀。
方淮回京,必然是举足轻重的实缺。沈家又是明面上太子一党的人,他们只用一个沈珏,便轻而易举的将一个未来可期的人拉到了他们的阵营中,他们又何乐而不为?
如今他们名分已定,方家就算再怎么不想站队,也无计可施。旁人会自动把他们归为太子党,方家若向别人投诚,别人断然也是不敢信的。
而如今方淮前途未明,沈家不娶高门大户,圣上也乐得成全。
方琳薇想通其中的关卡,沉默片刻才抬头道:“看来爹爹此番若是回京,只怕能得实缺,却也难得圣上信任了。”
他们被标上了太子党的标签,其它皇子不敢用,皇帝自然也是不肯信他们的。而且,安国公府向来也是太子阵营的,否则皇后娘娘又岂会给苏老太太赐福?
“这就要看阿珏日后怎么做了。”方淮说道:“阿珏和沈张氏早晚会刀剑相向的,若是他与沈家决裂,那便又是另一种局面了。
为父今天与你说这么多,就是要让你明白,凡事要多方考虑,才会知晓这其中的深意纠缠。
想必你也知道阿珏是五皇子的人,我就与你直说。为父是不愿意站队的,但是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却是只有三条路。
第一,不站队,为父以徐州政绩向皇上求一个恩典,让皇后收回懿旨。这样的话,我们不用站队任何人,也能在这场夺嫡之争中全身而退。”
但是这样做的话,方家这一辈,下一辈都将再无出头之日。
以这样决绝的方式挣脱困境,代价却是无论将来谁继承大统方家都讨不了好。
方琳薇听罢,只觉心头一跳,她是万万想不到方淮会有这样的决心。
与沈珏退婚吗?可是方淮不是挺喜欢沈珏的,难道就因着不愿意站队,就直接放弃这么一个好女婿的人选?
方琳薇皱眉道:“可是爹爹,若真是这样,你这些年以来的努力岂不都白费了?”
他劳心劳力干了这么些年,难道就因着一桩儿女亲事就要毁于一旦?
再说,她内心深处已经接受了和沈珏那样畸形的婚姻,已做足了充分的准备,突然说退亲,她竟是觉得一阵心慌。
只听方淮说道:“若平步青云是要让家人处于危险之中,那这个官还不如不当的好。”
不当官肯定是不行的,若是方淮辞了官,苏家第一个便不会放过他们。
她心慌,忙问:“那第二条路,第三条路呢?”
方淮道:“要么随波逐流,顺势而为,投于太子门下,然后……向太子举报阿珏。”
举报沈珏,就是举报五皇子!
旁人她无所谓,但是沈珏却是不行,她与沈珏之间算是坦诚相待的……战友,她不可能会出卖他。
“不行。”
方琳薇脱口而出,眼底闪过慌乱,生怕方淮真的如此行事。
虽然她知道最终的胜利会是五皇子,可政治的事她不懂,她也难以去洞察那些暗潮中的危机。
终点看得见,可谁又知道游向终点时被旋涡拉下的人又会是谁?一将功成万骨枯,就算站队正确,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成功路上的那一个枯骨呢?
所以,她不敢轻易选择,不敢轻易替方淮拿这个主意。
“爹爹……以阿珏为投名状,肯定是不行的。太子无道,非明君,如今的徐州不就是拜他所赐吗?
我们总不能为了活命,为了荣华富贵便不顾天下黎民百姓的死活吧?”
当今太子太过张扬,大肆结党营私,不懂收敛,就算是储君,那也是犯了大忌的。
方淮闻言,接道:“所以,还有第三个选择。”
“爹爹的意思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不错。”
方淮赞许的看向方琳薇道:“五皇子素来低调,我为官多年却不曾与他有过什么交集。”
方淮话说了一半便不再多说,方琳薇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晦涩开口道:“爹爹是早就做好了打算的了吧?”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方淮与他分析每一条路,就是要看她的态度,看她怎么选!
方淮端了茶盏,只是沉默不语。
“爹爹,回京后我便让阿珏引见五皇子吧。爹爹不必出面,我自是知道怎么行事。”
方家要么不站队,要站便只能站五皇子。可如今看来,方家想要独善其身已然不可能,从皇后娘娘赐婚开始,方家就已经身处旋涡之中了。
唯一庆幸的是如今方家还有得选,在太子和五皇子中二选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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