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琳薇一觉睡得沉,醒来后日头便已经偏西。
碧桃听到动静,忙搁下手中的绣活从外间赶了进来。
“姑娘一觉睡得可安好?”
碧桃笑着问,忙服侍着她起身。
方琳薇扭了扭脖子,很是舒适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碧桃笑了笑,她家姑娘,是越发的没有闺秀的样子,行为举止,那是与娴静优雅半点边都沾不上。
可就是因为这样,才又让她身上多了些烟火气,让人觉得她活得不那么刻板。
方琳薇笑道:“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
大概,是从落水重生后吧,她一直提心吊胆,防这防那,如今在自己家里,才得睡了一个安稳觉。
两人闲聊之际,小丫头陆续打来了温水洗漱,却不见青苹和秋菊的身影。
她觉得有些奇怪,按说她在院子里,她的丫头没别的事也不会只留一个有等级的丫头当差才是。
“怎不见青苹和秋菊?”
她问着话,任由小丫头帮她穿着身上繁琐的广袖束腰裙。
碧桃闻言,轻轻皱了皱眉,却被方琳薇瞧在了眼中。
“可是出了什么事了?”她盯着秋菊的眼睛神色一凛,严肃道:“如实说来!”
碧桃张了张嘴,有些难以启齿道:“姑娘,夫人她……”
“怎么了?”
她又问,语气隐隐有些不满。就算天塌下来了,如今方家这处境还不是得由她来担着,有什么不能直说的。
见方琳薇有些动怒,碧桃咬了咬牙道:“两刻钟以前,夏荷来报,太太在房里自……自缢。”
“什么?”
方琳薇一惊,顿时只觉得一阵慌唐。苏柠,这是在报复她,以这样的惨烈的方式,要将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们之间,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了报复她,竟是连命都可以不要了?
她的心就在那么一瞬间沉入了谷底,也在这一刻,她开始怀疑自己如此为方家的未来谋划的意义在哪里?
但更多的,是愧疚,是恨自己。
她方琳薇,逼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为何不及时叫醒我?”
方琳薇声音有些颤抖,双腿瞬间似灌满了铅一般,竟是一步也移动不了。
“姑娘,姑娘,你别急呀。”碧桃看出了方琳薇瞬间绝望,忙解释道:“姑娘你听奴婢说完,起初听到消息,奴婢们也以为太太……谁知我们一群人来不及喊您,匆匆忙忙跑过去,却见太太只是将白绫挂在房梁上做样子而已。而她自己,却是懒懒地躺在软榻之上,红曲姐姐正给她捏肩呢。”
也就是说,她苏柠根本不想死,也没有那个勇气去死,那么做,也不过是想吓唬她而已。
谁能想得到,这样多事之秋方琳薇竟还睡得着,得力的大丫头听闻她要自缢,都没来得及喊她便一个个的跑到了蘅青院。
没有等来方琳薇,方夫人自是一通火气朝着丫鬟婆子发。
她想出蘅青院,那些个丫鬟婆子却是一步也不让她出,气得她在院子里怨天怨地地骂,什么难听的话也朝着方琳薇身上骂来。
“母亲竟是真的恨我了。”
方琳薇颓废地坐了下来,心中像是被巨石重重砸了一下,将她整个人都要砸碎一般。
外人再怎么骂她、看不起她、嫌弃她甚至诋毁她,她都不会觉得痛苦,可来自亲生母亲的恨,却是最令她窒息。
她没有想对她怎么样,她只是觉得她太过依赖相信苏家,这样真的很碍事,她只是暂时限制她几天自由而已。
可是,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上,被亲生女儿软禁,又何尝不令人窒息?
她大概会觉得,生养她一场,竟是养出了个仇人来!
可方琳薇始终觉得她们的目标到底是同一个,只是选择了不同的路,到底是殊途同归。即使她手段强硬了一些,但事情尚未见分晓,她何至于就如此着急着恨她至此?
“她是该恨我的。”
她喃喃地说,而后起身,眼中颓势一扫,心中暗自决定,不能再等了,一定要尽快向刘家摊牌。
这次方夫人没有真的要自缢,那下一次呢?她总不能次次都抱着她不愿意、舍不得这种侥幸心理吧?
若安哥儿在大牢里有一个万一,她还能如此侥幸?
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眸中满是坚毅道:“碧桃,让人去备车,嗯……去库房拿些补血的药材,咱们这就再去刘家拜访。”
碧桃闻言,忙问道:“可要叫上青苹和秋菊一起?”
方琳薇摆了摆手,有些疲惫地说道:“罢了,去那么多人也无用,带上两个小丫头,就你陪我走一趟吧,让她们先陪着太太说说话也好。
还有,咱们马车从后门出去,绕道而行,别挂府上的牌子,低调出行。”
以免被国公府的人看见,届时王夫人定然会有所怀疑。
若她看透了她想跳过国公府与刘家和解这一点,只怕她连夜一张帖子下去,打着为外家出头的名声,只怕刘家为了自身的脸面,也轻易不会和方家和解。
这事,真上了公堂,方琳薇自身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若不上公堂由国公府强势介入,方刘两家必然结大仇,这事怎么算,都是方家沾了一身腥。
方琳薇从后门出去,一路坐马车七绕八拐,终是在掌灯时到了刘家。
由于时辰尚早,刘家大门此时还未上锁,方琳薇让碧桃上前通报了一声后,便有婆子从门房处出来,直接领着方琳薇朝内院走去。
方琳薇有些奇怪,这婆子竟都不用请示主家就贸然把人往院里带?
这是什么阴谋诡计?
方琳薇警惕的想着,心里有些害怕,看着这路也不是昨日走的路,便停了下来不肯走。
“方姑娘可是有什么不适,怎的不走了?”
婆子见方琳薇停下脚步,不由的回头问,态度很是恭谦。
方琳薇在心中暗想,这刘家的规矩倒是挺好,比起安国公府,简直天壤之别。
见婆子问话,方琳薇故意迟疑道:“妈妈,我贸然前来,一无口信二无拜帖,妈妈竟是没有请示刘夫人便把我往院子里带,只怕如此却是失了礼,要不我就在此等候,妈妈去请示了刘夫人,再带我入院也未尝不可?”
听闻方琳薇的话,婆子倒是笑得坦然道:“姑娘有所不知,原本我不再一进门房处值守的,只是我家老太太今儿才堪堪让我到前门值守几天,说是若方家姑娘来了,不必通报,直接领进院子便是。”
这……唱的是哪一出?
方琳薇不解,刘老太太是如何算准了她会接着再来刘家?而且说的是方姑娘,而非方夫人。
如今方家能主事者,唯有苏柠一人在京中而已,按说,就算方家再访,也该是等候方夫人才是。
“到底还是要请示刘夫人一声才是,我就在此等着妈妈吧。”
方琳薇说罢,却是一步都不肯再多走了。
这深宅大院的,见不得人的阴私多了去,她没有见过眼前这个引路的婆子,自然是不会轻易就跟着她走的。
小心使得万年船。
而此时,方琳薇所处的位置,却是前院与后院连接的花园。
方琳薇与婆子此番对话,倒被正在花园里下棋的沈珏和刘子业听了个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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