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揣着状纸回了沈妙的院子,才进院子,沈妙便领着两个小丫头迎了出来。
“哥哥,怎么样?成事了吗?”
沈妙迎上沈珏,满脸的着急之色。
沈珏闻言,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后露出一抹不悦,神色清冷地说道:“妙妙,咱们无论做什么事,自当谨记人命第一,知道吗?”
这是什么话?
沈妙面色有些沉,只是闷闷地点了点头,一看就是不服气的样子。
沈珏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少了那么一点慈悲心,在她眼里,人命算得了什么?只要不是她的命,不是她在意的人的命,她都漠不关心。
这并非什么好事,人若对生命没了敬畏之心,那她行事就容易失控,最终会造成极大的祸端。
他皱着眉,很是严厉道:“那方家姑娘到底是因咱们才伤的,昨日她头破血流的模样你又不是没看见,好歹是条人命,这会子你竟是半点不关心,只关心着自己的事能不能成了?”
沈妙闻言,只觉内心一荡,经沈珏这么一说,心中顿时警觉不已,她是真的没有想过那方琳薇的死活的,从头到尾都没想过。
说到底,方琳薇是因她才遭了这么一场罪,她怎么能这般漠视?她这样,与那张氏又有什么区别?
“罢了。”沈珏看着沈妙几乎纠结在一起的脸道:“到底你年纪还小,日后多多注意就是。若是这次受伤的人是张氏,你能这样莫不关心我也不说你,但那方琳薇到底是无辜的。
人嘛,同情泛滥成灾不行,冷漠至极也是不行的。善恶黑白得分明,心中得有杆称,凡事不能委屈了自己,可也不能亏了无辜之人,你自己好好想想。”
一番话,说得沈妙哑口无言。她乖巧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哥哥。”
说到底,还是她少了些同理心罢了。有些人看遍世间疾苦内心会变的麻木,而有些人没有见过人间疾苦,便也会一直没有同理心。
而沈妙,就是后者。她没见过别人的苦,所以觉得天下她最苦,以至于她对什么人都没什么同理心。
“佩蓉现在怎么样了?”沈珏边往内堂走,一边问。
沈妙见沈珏已不追究她不关心伤者的事,心中松了口气忙道:“这会子还绑着手脚关在偏房里呢。”
沈珏闻言,转头对身后的小厮道:“阿吉,你让杏儿同你一道,去把她给松绑了,弄些吃食给她,梳洗好了带来了正厅见我。”
阿吉听到吩咐,领着沈妙身边的杏儿便领命去了偏房。
一路行至正厅,丫鬟上了茶水,沈妙才疑惑地问道:“哥哥,可是那方家姑娘不愿处决了佩蓉?”
沈珏闻言,眉头又再次深锁,而后从怀中掏出了方琳薇临时写的状纸递给沈妙。
当沈妙从婢女兰儿手中接过那张墨迹才干的状纸一看,心中顿时赞道:不想小门小户的,倒是有几分文采,普普通通的一纸状书,竟让她写得如此“情真意切”。
一遍看完,她有些不可思议道:“这方家姑娘竟是要咱们将佩蓉送官?莫不是疯了?这种家丑,谁家不得遮遮掩掩的?”
“是啊。”沈珏放下茶杯,越想越不对劲道:“大概她是不想得罪了咱们侯府,一纸状书给了咱们,要怎么样还不是由咱们说了算。我一再请她收拾了那丫头,不想她竟是这样不着痕迹的又把事给咱们踢了回来了。我是有些小瞧了她,竟还有几分小聪明。”
聪明肯定有之,否则又岂会将一纸状书写得如此精彩?
只是,她那泼辣轻浮,又爱慕虚荣的性子……沈珏想着,不由的摇了摇头,这样的女子,永不相见为好。
沈妙看着沈珏变幻无常的脸,也不知道他见方琳薇这一面历经了多少曲折,只是急着问佩蓉的事,便将心中的疑惑朝一边放了。
“那哥哥打算怎么做?这就将佩蓉送官吗?”
沈珏闻言冷笑一声道:“送官?这就算了吧。”
虽说,把佩蓉送官他们有理有据,是应苦主要求,侯夫人张氏说不了什么,就连侯爷沈青平也挑不出理来。
但是,他这一送官,涨的是东陵侯府公正不阿的好名声,祸害的却是方琳薇的名声。
虽然方琳薇本身是苦主,可一个未出阁的女主若处于风口浪尖,于她又是什么好事?
他虽对方琳薇没什么好感,但大千世界,你不碍我,我不碍你的,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总不能因为对别人没好感就要去害得人身败名裂吧?
况且,他们伤人在先,利用人在后,已然是对不起人家了,又何必再去做那种出力不讨好的事祸害别人?
毕竟,张氏不缺人手,折了一个佩蓉,还有无数个佩蓉在等着他们,他们总不能一直这样疲于应付吧?
而且话又说回来,现如今他,或是别人给他的抹黑那是实实在在的抹在他身上,看刚刚方琳薇眼中的鄙夷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但他若给侯府增光,那是半点照不到他身上来了,他如今做什么为侯府添光彩的事,最终都是要算在他大哥沈嘉的头上,如今的东陵侯府世子,未来的东陵侯。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劲为他人做嫁衣。
什么一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们兄妹与他们,早已势成水火。
他起身踱步,而后冷冷一笑道:“回来的路上我细细想过了,与其把佩蓉送上绝路,让张氏再送另一个佩蓉过来,倒不如给她一丝希望,留在身边。”
沈妙闻言,很是疑惑不解,沈珏笑了笑道:“有些把柄拿在手里不放出来才能真正起到威慑作用。就这张状纸,把它递到官府去,佩蓉本就是贱籍,只怕不死都得脱成皮。
但是我们就是不递向官府,明白的告诉她,我们手里有她伤人的证据,也不要她出卖张氏,毕竟她老子娘还握在张氏手中。我们只需她有时候眼盲心瞎,挑些不关键的事说给张氏听便是了。毕竟个人能力的事,无关忠心与否,张氏还能拿她家人撒气不成?”
经沈珏这么一说,沈妙便明白了沈珏的用意。而后,兄妹二人敲定好如何对佩蓉威逼利诱的细节,沈珏才对着沈妙问道:
“妙妙,往日你去各家花宴,可有见过方琳薇此人?”
沈妙闻言,很是疑惑的皱眉想了想道:“是见过那么几次。”
毕竟,她在张氏手底下讨生活,往年,年纪还有些小的时候张氏是不允许她出门的,只是近两年越发大了,若还似以往那般将她拘在家里,旁人会说她刻薄庶出子女。
这不,为了面上有光,张氏才不得不让沈妙出门应酬,却又在她身边安了佩蓉这双眼睛时时盯着她。
沈珏又问:“那你觉得此人行事如何,品性如何?”
“这个嘛……”沈妙细想片刻,又到:“按说,方家门户小,一般高门大户家的花宴什么的都请不到方家的。就是那方家姑娘时常跟在安国公府大姑娘和林家大姑娘身边,所以便一道去宴会。
往日我见她时,倒是个安分的,只是说话行事间对各家姑娘也多有奉承吹捧,且有些畏手畏脚的小家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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