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茵休养了几日,身体已经大好。陆景不仅医术高明,方术更是玄妙,闻茵夺舍之后的病恙,经过他一番调理,已经病去无踪。
只是云何那边一天天日见病沉,陆景不得不更多地在那边照顾她。
闻茵等了几日,以为他已经忘了要带她出去游淮扬的许诺,便打算自己带着小檀到城里逛一逛。
傍晚时分,闻茵正在院子里和小檀摸骨牌玩儿,陆景匆匆走来。闻茵见他来了,急忙将手中的牌一扔,用一块帕子盖住,转身道:“行之怎么忽然来了?云何的病有起色?”
“嗯,这两日总算稳住了。”陆景瞟了一眼桌上被帕子蒙住的骨牌,眼底泛起笑意,“怎么,待着无聊了?”
闻茵低头道:“也不是无聊,只是寻些事情做罢了。”
“我看明日应该是好天,不如一同去看看淮扬城?”
闻茵一怔:“行之明日走得开么?”
陆景见她低着头,模样似有几分委屈,柔声道:“之前同你约好的。”
原来他还记得。闻茵心间鼻尖各几分酸楚,若不是他今日来,她都不敢面对自己心底里的委屈。
然而他总归还是念着和她的约定的,于是苦涩渐渐又化出甜来。闻茵低头,双颊微红道:“既然如此,行之明日早点来叫我,可好?”
陆景微微失神,“嗯”了一声,还想说什么,犹豫再三,到底将话咽了回去,转身走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闻茵便起来梳妆。她本就擅长妆扮,只是从楚州到淮扬千里迢迢,不便携带许多衣裳。想着要与意中人同游,前一晚便还是抹开面子,从梅家为她准备的裙裳之中挑了一件样式时兴的,又借了两件首饰。
因着天气渐渐炎热,闻茵挑了一件藤青曳罗靡子长裙,挽了一个朝云近香髻,环髻压一支云脚珍珠苗银押发,斜插一支三翅莺羽珠钗。
听得门外有人走近了,她站起身来,袖中流散出前一晚熏衣的零陵香,莲步牵动衣袂,宛如一只翩翩欲飞的碧蝶。
陆景见闻茵迈着轻巧的步子,从开遍一团团白花夏木樨的青石路上缓缓走来,眸光当垂未垂,鬓边微微霞光,仿佛玉屏之中走下来的仙子。
他竟不由得怔住,收了脚步。
闻茵行至陆景面前,微微一福,柔声道:“今日有劳行之作陪。”
陆景喉头微微一动,虚张了张嘴,竟没吐出一个字来。
闻茵低头半晌,见他没有回应,忍不住抬头看他,却见他恍如出了神一般,只是盯着她瞧。
她忍不住噗嗤一笑:“怎么了?今日这穿戴,过于刻意了?”
她向来是善于用自嘲的口吻说出自个儿的小心思的,哪怕在自己的意中人面前也是如此。陆景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此时才发觉,自己平日里口是心非惯了,实际却是个嘴笨的。
陆景张了几次口,最后只憋出一句:“早点出发,迟了日头上来,该热了。”
“嗯,好。”闻茵盈盈一笑。
今日是高兴的,她并不掩饰。他知道她的心意,她也知道他并不会回应。然而如此就好,她并不悔恨,也并不羞惭。
二人刚走出寰香斋,谢家的丫鬟又迎面赶来,匆匆一福,又朝着陆景仰面含泪道:“陆公子,我家小姐她……”
闻茵心头咯噔一下。
陆景竟也不加掩饰,皱起眉头,语气之中流露出几分不耐:“怎么了?”
那丫鬟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泪水,泫然道:“小姐很不好,万望公子救救小姐。”
“非得眼下吗?”陆景竟有几分抱怨。
那丫鬟怔怔看着他,又转头瞟了一眼闻茵。
闻茵见那丫鬟也是情急要哭的样子,便劝道:“行之,救人要紧,你还是先去看看吧,我暂且先回去……”
“等你”二字,她却没说出口。
陆景略一犹豫,沉声道:“我去去就来。”
看着他匆匆离去,直到背影在花丛间消失,闻茵才将眸光垂了下来。
到底是,她太过于心宽体健,不会生病。若是像云何那般,或许就能缠住他不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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