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有些无语,这人怎么像是在躲瘟!?
而气头上的蒋红梅,则是更加愤怒对方的躲避,要知道,她和顾钰,赵建国会闹成这样,就是沈嘉楠害得,所以,他现在是心虚了吗!?
想到这些,蒋红梅怒气更甚几分,当即将手中棍子猛甩了出去,“沈嘉楠!你这个烂心肝,早晚会遭报应,不得好死的!!!”
可惜,对方已经跑远,根本听不到她的狂怒咆哮,而在场之人,则是因为她的诅咒,神色皆变,觉得对方脑子有病。
刹那间,众人回忆涌上心头,不自觉地想起,王红波下工回来时,气儿都还没喘匀,就被她拽着问话,“王哥,你帮我传话了吗?建国和顾钰怎么说的?”
王红波心里一阵烦躁,想着之前在地里,因为这事儿,被秦凤英好一顿说,丢了脸面。再加上,刚刚从顾钰嘴里得知,这人根本不是什么千金小姐,而是顾家下人之女,却一直装腔作势地在红旗公社招摇撞骗。
一时间,对她的态度和说话语气,都变得差了许多,“能怎么说,人家都不稀得见你,更别说扯上关系了。”
他轻抬眼皮,不屑地上下打量着有些发懵的蒋红梅,启唇讽刺,“那赵建国,听到你名字连个反应都没有,从头到尾不发一言,只知道埋头苦干。
他妈秦凤英倒是气得不行,觉得儿子受了委屈,看到我为你传话,直接发了火,说要我提前还之前欠下大队的口粮……”
王红波越想越气,就不管不顾地,将刚刚在田里发生的事,一股脑全部说出来。
而后,更是不顾昔日友谊,在大伙儿的愣神中,出声为蒋红梅继续拉仇恨,“我估计啊!大家也会因此而受到牵连,被大队要求提前偿还借的口粮,而这一切,全都是你害的。”
王红波抬眼扫视一圈儿,几个跟他一样,欠着“债”的知青,如他所料,脸色都不好看,心里才舒坦一些,便想继续开口,让对方给他道歉。
却没想到,蒋红梅抱歉没说一句,还突然发起了疯,反怪他办事不利,嚷嚷着就要去找赵建国和顾钰问清楚。
众人顿时心慌无比,害怕她把事情闹大,连累几个家庭条件不好的知青被“催债”,连忙放软态度,对其好言相劝。
怎知,蒋红梅不仅不听,抓着根棍子就对大伙儿乱打乱砸,搞得女知青都不敢上前劝人。
至于男知青,倒是不怕被她打两下,可只要大家一接近,她就哭着喊非礼,这情况,谁还敢碰她一下。便只能跟在一旁,耐心劝说讲道理,这才有了刚刚沈嘉楠看到的那一幕。
不过现在,大伙儿劝了半天,她依然油盐不进,并且还把沈嘉楠给恨上了,大家就觉得,再说下去也是浪费口水,没有任何意义,便纷纷撒了手,不再拦她。
“看你气挺足的,那我们就回去了,你自便吧!”
陆小月不屑瞥其一眼,伸手拽着早已不耐烦的李娇娇,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去,姜斌,王文文,宋逸晨和另外几人,见和她关系最好的陆小月都不管了,更加不会停留。
蒋红梅见他们真走了,心里又不得劲儿了,嗷得一声,就坐在地上嚎了起来,“太冷血了,为什么都那么对我,呜呜!欺人太甚……”
王红波看她又发起了疯,顿时头大如斗,觉得这人就跟神经病似的,他心累得不行,便破罐子破摔,也不管什么“还债”的事情了,反正到时候,要口粮没有,要命一条,最多就是丢丢脸,大队总不能把他们都杀了抵债吧!
想到这些,他豁然开朗,继而问了蒋红梅一句,“蒋知青,你到底回不回去?”
结果换来的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嚎,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冷着脸道,“你慢慢哭个够吧!我不奉陪了。”
随即也快步离开现场,徒留一向心软的黄启梅,不知所措地待在原地,看着哭嚎不止的蒋红梅直发愁。
好在,对方疯归疯,还是比较爱惜自己的身体,这会儿太阳虽然下了山,但地上被暴晒一天,冷不丁这么坐上去一会儿,她屁股就跟烙煎饼似的烫,有些受不住了,这才收了声,可怜巴巴地向身旁之人求助,“启梅,你能不能扶我一下?”
“哎!”
黄启梅轻叹了口气,上前捡回棍子,递到她手里,这才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起。
“红梅,要我说,你还是别去找赵建国了,人赵书记和秦主任的态度,已经摆在那儿了,你再过多纠缠,只会让自己难堪。至于顾钰……”
她垂目掩下眸中复杂而隐忍的情绪,启唇轻道,“人家话都说到那份上了,定是对你没有意思。
再说,他家已经落魄,你若真嫁他,以后的日子怕是会很难过,干嘛去受这苦?要我说啊……”
她话锋一转,又道,“你那么漂亮,闭着眼都能找到个条件比他好千倍万倍的男人,又何必吊死在这棵歪脖子树上呢?你说是吧?”
蒋红梅闻言,身形微僵,那被对方扶着的手,不自觉反拽住其手腕,渐渐用力。
“咝……”
黄启梅忍不住痛呼出声,不高兴地皱眉看她,“红梅,你干什么?劲儿那么大?”
蒋红梅闻声收回思绪,连忙向她道歉,“对!对不起!”
一双漂亮的眼眸里,更是盛满惊慌与歉意,“我,我不是故意的。”
黄启梅见她可怜巴巴的,也不好过多怪罪,便笑着摇头,“没事,我没怪你。”
蒋红梅感动不已,立马换上一张笑脸,对她甜甜说道,“启梅,你人真好。”
只是,那满面的笑容,似乎掺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黄启梅觉得怪怪的,“红梅,你怎么神神叨叨的?”
“没什么?”
蒋红梅看着她,笑得更加和善了,“只是想起刚才的事,突然发现,知青点就你对我最好,所以,我决定以后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哦!是,是吗?”
黄启梅扯了扯嘴角,有些不自在转开视线,“咱回去吧!你脚还没完全好呢,就别去找顾钰和赵建国了,好不好?”
蒋红梅神色微动,不自觉将身子往她身上靠,“好,我的脚确实还有些疼。”
对方瞬间被她压得踉跄了下,差点儿摔倒,却还不忘伸手将她扶住。
“看来你脚伤还很严重,就别再折腾了。”
黄启梅松开扶着她的手,上前几步半蹲下去,抬手边拍肩膀,边回头看她,“我背你吧!”
蒋红梅闻言,也没客气,笑着就往她身上扑,“谢谢你啊!启梅。”
“别客气!你都说了,我们是朋友嘛!”
黄启梅偏头笑了笑,随即将人背起朝前走去,只是,那双杏眼中,已经渐渐染上寒霜……
————
半山小院。
沈嘉楠一口气跑回家后,便开始洗菜做饭,待事情做完,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他将做好的饭菜分出一半,用饭盒装着,温在铁锅里。
这才将剩余的端上桌,一个人默默吃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顾钰不在的原因?他这几日,总觉得饭菜吃起来寡淡无味,一点儿都不香。
“哎!”
少年抿了抿嘴,随便对付了几口,就将碗筷洗刷干净收好,之后回到房间,点着油灯,坐在桌前写写画画起来。
他和顾钰说过,要早做准备,可不是说说而已,这几天,对方一直在外面跑,他也没闲着。
沈嘉楠的这人的想法,直接且简单,古往今来,只要有权有钱,很多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权这东西,他和顾钰暂时没有,但不代表以后不行,而普通人通往此道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读书。
根据记载,77年就会恢复高考,到时候,就是他们翻身的最好时机。那么,在此期间,只要他和顾钰认真复习,再加上二人的扎实基础,想要考个好大学轻而易举。(1977年冬,中国570万考生走进曾被关闭十余年的高考考场。当年全国大专院校录取新生27.3万人)
不过,顾钰的身份有些特殊,在此之前,必须找一个契机,改变他的处境,争取一劳永逸。
否则,就算是等到十年文……结束,他家要是还没有p反,就算能考上大学,难免不会受到影响。
至于钱,积累财富最快的办法,就是做生意,只是,现在国家还没有发展个体经济,所以不能私人做生意。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明面上不能做,那他们就换个方式就行了。
沈嘉楠起身走到床边,将柜子里那半包奶糖拿出来,狠心抓了一小把,揣进衣兜里,便出门去了赵前程家。
没曾想,开门的人是赵家明,后面跟着赵建国,对方一见他,脸瞬间拉得老长,粗声粗气地问他,“你来干什么?”
沈嘉楠暗骂一句煞笔,面上却扬起笑脸,讨好地说,“我找书记开介绍信。”
说着,他从兜里摸出两颗奶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怼到赵家明手里,对方顿时双眼发亮,转头就喊,“爸!沈知青找你。”
那速度,快到赵建国想使坏刁难都不行,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侧开身子给闻声出来的赵前程让路。
沈嘉楠冲他眯眼笑了一下,随即对着刚刚走出来的赵前程颔首行礼,这才咧嘴说道,“书记,您知道的,我家里每个月都要给我寄信寄东西,时间都在月初。”
赵前程经其提醒,也想起每个月初,邮递员确实都会通知对方去镇上取包裹,那阵仗,大得嘞!每次都会引来许多人围观。
毕竟,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大队还没哪个知青家,每月都在大包小包的为孩子寄东西。并且,还都是本地很难弄到的精贵吃食,不过,这个月,他确实没看到邮递员通知沈嘉楠拿东西。
他不知道的是,沈家上次已经来信说明,把邮寄东西的时间推后了。
“书记。”
沈嘉楠突然瘪了下嘴,眼圈儿渐渐泛红,“现在都月中了,我还没收到通知,所以就想,就想趁着最近活儿少,请个假去看看,是不是邮递员太忙,漏看了。”
少年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垂着脑袋,单薄的肩膀,一耸一耸的,看着好不可怜,却还不忘从兜里掏出一小捧奶糖,颤颤巍巍地递到赵前程面前。
“书记,我知道,您一向最照顾咱们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知青了。”
沈嘉楠抬头眼巴巴地望着赵前程,那满眼的期盼,让对方都觉得心软,再加上,他话说的好听,又拿了东西过来,所以,赵前程话不说,就爽快答应了。
“多大的事儿啊?不就是开介绍信吗?你等着,我这会就去大队给你开。”
他笑着转头拍了拍小儿子脑袋,“去,给爸爸把电筒拿来。”
赵建国没想到他爸那么好说话,气得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一拳捶爆沈嘉楠的头。
“哦!”
赵家明眼馋地看了眼沈嘉楠手里的奶糖,继而快跑进屋,不到一分钟,就举着个银色的老式铁皮电筒出来,递给了赵前程。
沈嘉楠很有眼力劲儿地将糖往他面前递了递,“家明弟弟,快拿着,这是专门给你带的。”
他这话一出,赵前程的脸色,就更加好看了些,觉得这孩子懂事不少。不怪他那么想,毕竟,在这个年代,奶糖可是顶顶好的东西,有钱有票都不一定能买的到。
更何况,这东西还贵,别说赵前程,就是他哥赵满江家,不是特殊情况,都不舍的买,而沈嘉楠的手里,可是足足有二十几颗糖呢!?
只是,以他的身份,也不好伸手去接,而现在,对方那么一说,倒是给了他一个好的由头,将东西收下。
一时间,赵前程看沈嘉楠更加顺眼起来,不自觉就多了一句嘴,“你多久去?咱大队去镇上,要不少时间,最好有个自行车……”
“对啊!”
没等他话说完,沈嘉楠就笑眯眯地扬声抢了白,“所以,我还想找您借一下车,可以吗?”
赵前程十分无语,正要开口拒绝,谁知住在隔壁的赵红军,正好出来倒洗脚水,对方听到了少年的话,觉得有些好奇,就随口问了句,“沈知青,你找书记借车干啥呀?”
沈嘉楠心里冷嗤,开玩笑,他的糖,哪是那么轻易能吃到的?更何况还是那么多大白兔奶糖,赵前程一封介绍信就想抵消?简直做梦!
便连忙出声回话,“记录员晚好,我明天想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家里寄的信。”
他眼波微转,状似感激地瞅了几欲开口的赵前程一眼,启唇继续道,“赵书记心好,怕我走路累,说最好有个自行车,所以……”
其话说得未道尽,赵红军却以为二人已经商量好,就顺着他的话说,“哦!去镇上的路程可不短,书记愿意借你车,你就骑着去呗!别给弄坏就行了。”
“嗯!我知道。”
沈嘉楠正色点头,同时在心里给对方点的个大大的赞,继而抬眼看向面色晦暗的赵前程,弯着眉眼喊他,“谢谢书记。”
赵前程胸口堵得发慌,心里暗骂自己嘴贱,更加后悔答应他请假,还给开介绍信了。
可赵红军还在看着,这人啥都好,就是爱管闲事儿,人又正直,跟大队长赵刚更是一个鼻孔出气。
这会儿,他若敢反悔,或者说自己没答应,明天两人指不定会把他编排成啥样?到时候,他还要不要脸了?
再说,丢脸事小,被与他不合的人抓住把柄事大。所以,权衡利弊之下,他只能装作大方地笑着点头,“建国,去,把车推出来给沈知青,我去大队给他开介绍信。”
赵建国闻言,气得差点飙脏话拒绝,毕竟,沈嘉楠和顾钰是一党的,而前几天,他还在对方手上栽了跟斗,从而导致自己和蒋红梅决裂,成为乡亲们谈笑的对象,要不是最近被看得紧,他早出手收拾这人了。
只是,他爸已经当着外人的面儿答应了沈嘉楠,他也不好做些什么,便只能垮着张脸,咬牙切齿地摔门进了屋。
赵前程知道儿子心里有火,他也十分心堵,便权当看不见对方给沈嘉楠甩脸,只是让人在门口等着,而他,则是打着电筒,一个人去了大队。
至于赵家明,手里捧着糖,哪还待得下去,当即给沈嘉楠道了谢,就咋咋呼呼地跑进了屋。
赵红军见人都走了,这才笑对着站在门口的沈嘉楠抬了抬下巴,小声说了句,“下次借车去找大队长,他好说话。”
沈嘉楠蓦然怔住,继而失笑点头,“嗯!谢谢记录员。”
赵红军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朝他后面看了眼,便端着洗脚盆,默默进了家门。
沈嘉楠秒懂,转头就见赵建国拉着张大马脸,将自行车推了出来,他连忙热情迎接,“哎呦哎呦!谢了!赵同志!”
赵建国看他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更加气不顺,当即怒瞪其一眼,转头就进了屋,反手将门重重摔上。
沈嘉楠撇撇嘴,冲着赵家大门翻了个白眼儿,便推着车子,走到路边等赵前程。
没多会儿,对方就打着电筒过来了,他将信递给沈嘉楠,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早去早回。”
就背着手,自行进了家门,没再搭理他,沈嘉楠无所谓地耸耸肩,对其背影道了声谢谢,随即推着车子,欢快地回到半山小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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