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拍卖会的流程与普通拍卖会并无太大差异。物品逐一摆放到前方长桌上,接着由拍卖员引导竞标。到场的宾客大多是熟面孔,清楚这里的门道,所以拍卖员也不啰嗦,直截了当地请人将首件拍品送上桌。
那是个精美的刻花梅瓶,完好无损,釉色依旧鲜艳,没明显剥落迹象。拍卖员示意有兴趣者可上台近距离观赏。话音刚落,底下立刻引起一阵骚动,有客人迫不及待要上前查看。
田华才轻哼一声:“嘿,这次看来真要有热闹瞧了,这可是难得的好货啊。”一边说着,他的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显然志在必得。
不过李天明对这梅瓶并不感冒,但他既然来了,不妨也过去看看。于是他尾随着田华才走上前去。田华才带着一个强光电筒,对着梅瓶反复照射,连连称赞。
此时,田华才发现身后的李天明,便问道:“李老弟,你觉得这梅瓶出自哪个朝代呢?”
不同于正规拍卖会提供详细的图录和介绍,在这个地下拍卖会上,一切都得靠自己眼力。能否找到宝物,是否能转手获利,利润几何,全凭个人眼光。
看出田华才询问中的不确定,李天明料定他并非内行,也就是个半吊子。然而鉴于田华才还算客气,李天明决定给他科普一番。
“田老板,借用你的手电筒一下。”
田华才一愣,他原本也就随便问问,并未想过李天明真能看出什么端倪。他把手电筒递给李天明,后者接过,从瓶口往里照射,心里已然有了答案,平静地说:“田老板,你看这瓷胎多么洁白细腻,而且薄如蝉翼,光线都能穿透,你觉得会是什么呢?”
田华才经验丰富,立刻反应过来:“莫非是影青瓷?”
李天明点头示意:“你再看这瓶身上的裂纹,也就是所谓的‘开片’。”
田华才凑近细看,果真发现瓶身上布满了类似鱼鳞的小片状物,不仔细观察很难察觉。
作为古董商,他对开片自然熟悉得很。“这种开片现象在古瓷器中确实常见。”
“确切地说,清代之前的瓷器常常能看到这样的开片。”李天明笑着补充道。
“你看这开片分布得很有规律,细密整齐,大小一致,这应该是一件南宋时期的老物件。”
“南宋?”田华才瞪大眼睛,随后又心生疑惑,心想这年轻人口齿伶俐,但怎么可能判断得如此精确?
瓷器鉴定是个十足的技术活,除非见过数以百万计的瓷器,否则根本无法准确判断年代和特征。李天明难道真的那么神奇吗?
李天明似乎洞察了他的心思,索性直言相告:“田老板,我就不卖关子了,这是一件来自湖田窑的影青瓷刻花梅瓶,具体年代应为南宋时期。”
田华才惊讶地看着李天明:“你这么肯定?那你觉得它价值几何?”
李天明正要回答,却被后面排队的人打断了。
“哎,你们看完了吗?不要在这儿挡道啊!”胖子徐兴达嚷嚷着,身旁则是大名鼎鼎的专家马俊远。
李天明不予理会,与田华才一起回到了座位。
“李兄弟,接着说。”
“田老板,我想问你,对于这件影青瓷,你打算从中赚取多少利润?”
田华才一愣,思索片刻,伸出一根手指:“如果它是瓷器,我至少希望能翻倍赚回来。”
李天明点头表示理解:“这件影青梅瓶,若出价超过七十万,建议您不要出手。”
田华才眉头紧锁:“这么便宜?”
“宋代有五大名窑——汝、官、哥、钧、定,除此之外的民间窑口出品皆属下品,这件影青瓷在市场上顶多不超过一百八十万。”
田华才面色犹豫,而李天明至此已说完了自己的看法,不再多言。
此时,对这件梅瓶感兴趣的观众们都已经看过实物。拍卖员回到台上,宣布起拍价为二十五万元人民币。
很快,有人报出三十万的价位,紧接着又有人出价三十八万。田华才果断出价四十万。随后又有买家叫价四十五万。
一直未参与竞价的徐兴达突然举牌:“五十五万!”
田华才听闻,迅速回应:“六十万!”
徐兴达再次出价:“七十万!”
全场一片哗然,这徐老板出手阔绰,一口气加价十万元人民币。尽管在正规拍卖场上这类操作并不罕见,但在地下拍卖场,这些买卖家通常更加吝啬且小心谨慎。七十万,已经达到了李天明设定的最高限价。
田华才看向李天明,嘴唇微动,最后还是忍住没再加价。拍卖员喊价两次,准备落下拍卖锤时,却又听到新的报价。
徐兴达面露狠色,最终以一百三十万的高价成功拍得了这件湖田窑影青瓷刻花梅瓶。李天明在心底暗自窃笑,徐兴达真是昏了头,花这么大价钱买这玩意儿,恐怕赚不到几个钱。
实际上,李天明之前给出的一百八十万的估价还略高了,如果真有人接手,价格还会下降二三十万。更不用说,这款貌不惊人的梅瓶究竟能否吸引到买家,还很难说。
如今,梅瓶已落入徐兴达之手,他满面得意,还特意挑衅般瞥了田华才一眼。
李天明注意到这一幕,猜测两人之间或许有过节,关系看似势同水火。
其实,田华才与徐兴达彼此看不顺眼已久,两家店相隔不远,原本各自经营,互不干涉。然而徐兴达做生意时常不地道,有时会安排伙计蹲守在田华才的“御物斋”门口附近截客。有一次,田华才实在忍无可忍,直接给了徐兴达两个耳光。虽然经由市场监管部门调解,双方暂未再发生冲突,但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