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
胡黎发起了高热。
他双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细长的眉峰紧紧蹙起,不断有细密的汗水渗出,很快就打湿了鬓发。
可怕的梦魇紧紧缠着他。
今天是母亲的忌日。
他觉得心里发闷,打算去人工湖边上透透气。
大竹山上的安保是最高级别,闲杂人等进不来,所以徐叔很放心,布置完就带人离开了。
他拿出母亲留给他的项链,想看看她生前的模样。
谁知一失手,项链掉进了水里。
他下意识去捞。
这时候,肩膀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大力,把他推进了水里——
胡黎喘着粗气惊醒,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景象。
他本能皱起眉。
这里是哪里?
还未多想,喉间忽然传来一股腥甜的气味。
他连忙翻身,扶着床沿吐出一大口血。
“咳、咳咳……”
污血弄脏了床单。
他眼神凝固,捻了捻手下的布料,无法控制地皱起双眉。
合成纤维。
这里不是山庄!
徐叔把他照顾得很周到,衣食住行都是怎么精细怎么来,不可能用这么廉价的东西!
有人……绑架了他?
正胡乱想着,外面忽然传来门把手扭动的声音。
胡黎心里一惊,连忙躺回去装睡。
李素素寻思他落水后没准会着凉,就煮了点姜汤拿过来,等他醒了就能喝。
至少情况不能看起来太严重,免得他家人找过来看见他半死不活的,要他们赔就不好了。
先不说赔不赔得起,至少不能惹事。
她推开门,还未走近床边,一大片暗红的血迹就撞入了眼帘。
她吃惊地吸了一口冷气,连忙放下姜汤,去查看胡黎的状况。
他满头虚汗,看起来很不好。
皮肤白得像纸一样,看不见一丝血色。双颊却异常红艳,红晕一直蔓延到鬓角。嘴唇干燥起皮,沾着未干的血迹,仿佛快要干枯的花瓣。
“糟糕,不会在发烧吧?”
她一眼看出不对,伸手摸上他的额头,果然发现手下热得不正常。
若有若无的馨香从她身上传来,胡黎的身体瞬间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他闻到过这股气味。
在落水后,她似乎帮他做了急救措施,然后……亲吻他?
另一厢,李素素收回手,苦恼地叹出一口气。
“早知道就不把他救回来了,真是个麻烦。不知道家里有没有退烧药,问问阿祀吧。唉……”
她出去找退烧药了。
胡黎缓缓睁开双眼,无意识地摸上她刚才摸过的地方,温热的湿意涌上眼眶。
除了母亲,从未有谁对他这么温柔过。
徐叔虽然对他好,但从不逾越主仆的界限,不会过于亲近。
其他人更不用说。
主支凋零,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他身后的位置,巴不得他早点病死。
但他偏偏顽强地活到了成年,如今年满20岁。但因为长年生病,所以外表不如同龄人成熟,甚至无法完全化形。
想起族人,他眼底一片冰冷。
他们……难道等不及他病死,已经开始动手了?
他抚上左手手腕。
光脑还在。
胡黎联系徐绰。
【徐叔,我有事要交代你。】
湖边。
徐绰准时去接胡黎,却没找到他,急得不得了。
这时,收到胡黎的消息。
他急忙回复:【家主,您去哪里了?】
【您在哪?我现在就带人过来接您!】
胡黎慢条斯理地打字。
【你不用担心。】
【我现在很安全,被别墅区的住户救回家了。你别走漏风声,把我失踪的消息传回胡家。】
【另外,查查有没有可疑的人进入山庄。】
徐绰一下子反应过来。
有人在胡黎的饮食中下药,引他旧病发作。为了修养身体,他紧急搬到了大竹山的山庄。
但这个消息早就被封锁了,外界都以为他在主宅养病,所以才不出来。
结果现在他居然在山庄遇害了!
熊熊怒火霎时燃起,徐绰回道:【家主,您放心。我现在就去查!】
胡黎关闭光脑,倚在枕头上闭目养神。
但还没休息多久,腥甜再度涌上喉头。
他连忙翻身,扶着床沿又开始吐血。
李素素领着伊林上来,准备给他换掉弄脏的床单。
结果一开门,就看见他半个身子无力地靠着床沿,地上又多了一大滩血。
她满脸心虚。
不会是断掉的肋骨把内脏戳破了吧?糟了糟了,这回真的好心办坏事了!
伊林饥渴地盯着吐血的胡黎,眼眸微闪。
好香,好想吃。
但这个念头只冒出来一秒钟,就被他丢掉。
不行!素素要是知道他咬人,一定会把他赶回沙漠。
他好不容易才来到这,不能被赶回去。
看着身侧的人,他强行按捺进食的欲望。
忍住,要忍住!
他是个好尸,和坏尸不一样!
李素素没发觉他的异常。
她疾步走近胡黎,小心翼翼扶起他:“你父母的联系方式是什么?我现在就让他们过来接你。”
他父母……
胡黎眼神凝住。
他的父母都不在了。
看她满脸关切,他想她大概是把他当成幼崽了,所以才会想联系他父母。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我父母不在第二根据地,无法赶过来。”
“那有没有人能过来接你?”
李素素担忧地打量着他的脸。
要是断骨真扎破了内脏,她可治不好。只能让他的亲戚朋友给他送医院去。
在她打量的时候,胡黎也在悄悄打量着她。
就是这个雌性,把他从水里救了上来?
他的视线掠过她身上的丝质长裙,流水般的光泽倾泻下来,完美包裹住她的身躯。
他眼神微动,淡淡的疑惑涌上心头。
蚕丝?
这对兽族来说,可是稀罕的布料,大多用来制作礼服,一年到头也穿不了几次。
但看她身上这件,显然是做了常服的款式。
名贵的衣着和朴素的装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难免有些怀疑她的身份。
而后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茶色的瞳孔剧烈缩起。
“你已经结侣了?”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落在自己的小腹上,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嗯。”
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
“……”
胡黎挣开她的手臂,生无可恋地靠回枕头上。
蠢蠢欲动的心,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