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分还剑的手被推了回来,对方干燥而温暖的手被他大了一圈,不可避免地有了接触。
像是怕他推拒,裴泽没有放开手:“这柄剑很适合你,不用还给我,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时分已经很久不碰剑,这次也只是机缘巧合,看着手中的长剑,那会让他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视线落在剑鞘上嵌满的红宝石,他开口道:“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用语言赞美自己的爱恋对象,仿佛是每个alpha与生俱来的本领,裴泽道:“在台上的你太亮眼了,任何贵重的物品在你面前都会失色,所以请收下它吧。”
时分先是扫了眼透明的墙壁,而后目光落在裴泽带笑的唇角上。
皇室严苛而刁钻的择偶标准,注定了他们下一代的血统纯正,裴泽优越到无可挑剔的样貌,天生为战斗而生的高大体格,都在证明这一点,尤其是那双蓝色的眼睛荡出笑意,声音温和低沉地夸赞人时,有点犯规了。
时分垂眼,最终还是收下了。
裴泽没有理由不放开手,不甘垂落的手指细细摩挲了下,默默想着。
他的手可真软,比上等的丝绸还要舒服。
话题围绕着那柄剑而起,也因此结束。
房间内呼吸声隐约可闻。
裴泽一直很喜欢这样的安静,无声的环境里大脑能得到有效的放松,可在今天、现在,他由衷不满起这样的安静来。
他想像梦中一样,看见青年眼带笑意,肆意开怀,而不是像现在,无声而谦顺地垂头不语。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裴泽的声音打断了时分的愣神,他以为对方差不多该让自己离开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回殿下,我叫默里。”
一板一眼的回答,和外面那些人一般的恭敬。裴泽却皱起了眉,事实上他的侍官早就告诉了他青年的名字,那只不过是挑起话题的由头。
裴泽有意让两人的关系拉近,但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只能漫无目的道:“之前似乎没见过你。”
斯兰帝国地域辽阔,可哥坦亚内城的贵族圈子却不大,按理说不可能一次都碰不见。
裴泽的随口一问,时分却不得不打起精神。
在阶级森严的集权制度里冒充贵族,这可是大罪。
尤安在今晚的宴会上不知道和多少人提及那虚造的家族后裔身份,如今也只能一步步将这个谎圆下去。
时分按照原先准备的说辞道:“我和弟弟从小生活在浦拉海巷,是琼森家族的孙辈,前几天来到哥坦亚探亲,准备多住几天。”
浦拉海巷位于斯兰帝国的最边缘,距离首都哥坦亚相隔万里,并且琼森家族一向神秘,不喜外出交际,这是最好的伪造点。
裴泽的表情有些奇怪,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的确会对琼森家族的后辈感到陌生,但浦拉海巷与邻国接近,时常受到邻国侵扰。
他曾带兵出征平乱,被琼森家族的提姆子爵邀请入住,印象里,琼森家族孙辈中并没有黑发青年的存在,并且琼森家族也不存在外嫁哥坦亚的亲戚。
虽然心里有疑惑,但裴泽没有点出,面色如常笑道:“哥坦亚有许多值得游玩的地方,下次有机会我带你游览一番。”
时分顿了顿,道:“那就麻烦殿下了。”
从进入房间见到裴泽的那一刻时,他便一直在想一件事,高高在上的皇太子殿下,似乎有些……太亲和了。
或许刚开始的那个眼神不是错觉,裴泽不太对劲。
时分冷不丁开口:“魏宴安。”
裴泽眼中的困惑不似作伪:“什么?”
时分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道:“杜岸?”
“孟祯?”
“蔺景明?”
显然着都是一些人名,只是发音有些拗口,裴泽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们是谁?”
时分不放过裴泽的任何表情,他眼中的陌生真切而自然。
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裴泽还等着回答,时分只能搪塞过去:“我的朋友,下次可以介绍给你认识,人多一起游玩才热闹。”
“是吗?”
裴泽声音里也连带冷了下去:“我很期待。”
alpha天生对于伴侣的控制欲强烈,讨厌伴侣除自己以外的异性,他们将伴侣纳入自己的领地,视作所有物,为此不少omega自出嫁后很少踏足外界,专心侍奉自己的丈夫。
尽管裴泽此对并不认同,但还是因为时分口中出现别的男人而忌惮不喜。
裴泽从七年前的梦中,就将青年荒唐地视作自己伴侣,但他短暂性忘记了,今天只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连朋友都算不上。
空气似乎冷了一瞬,时分搓了搓肩膀,简单应下。
他没当回事,不过是个应付的说辞,这辈子都没可能介绍他们认识,除非裴泽突然觉醒记忆,倒是可以自己和自己打个招呼。
裴泽在这时敲击了两下桌面,门外很快走进一个侍从,是送时分上来那人。
“殿下有什么吩咐?”
裴泽:“衣服。”
侍从出了门,再次进来时双手捧着裴泽的大氅,他准备服侍殿下穿上,不料裴泽先一步接过,亲自起身为坐在一旁的青年披上。
这一幕的冲击太大,侍从连抬起的手都忘了放下,睁大眼睛看着殿下为逾越规矩坐在上首的beta系上大氅。
“抬头。”
裴泽的声音响在耳侧,时分望着朝自己弯腰的alpha,愣愣抬起下巴。
裴泽的双手骨节分明,手指间有很明显的茧,突起的经脉从手背上一路延伸到袖口中。
那双手不知有意无意地刮蹭到时分细腻而敏感的脖子上,引起细微战栗。
鼻尖围绕的草木气息似乎重新浓郁。
无端的,时分觉得时间有些难熬起来。
只是简单的卡扣,裴泽却磨蹭了很久,仿佛正在面临着什么难题,久到他退开时,时分狠狠松了口气。
“殿下——”
门外突然传来喧嚣,还有侍从的阻拦声,尤安从门外闯了进来。
守在外面的两个侍从脸色惨白:“这位先生执意要进来。”
裴泽眉宇间浮现被冒犯的不悦。
凌然于万人之上的皇室威严如潮水般扩散,尤安不自觉感到畏惧,但很快,想要结交裴泽的急迫使他坚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