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
洁白如雪,一尘不染的墙壁,空气中若有似无地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息。闻书臣神色匆匆,下了飞机后,马不停蹄地赶到一家医院.。
走进病房,映入眼帘的便是病床上静静沉睡的曲邻白。他的呼吸声极其轻微,仿佛稍纵即逝一般,难以察觉。那裸露在外的脸颊与一小截脖颈,白皙得如同他身上所覆盖的白色棉被,毫无二致。
看着眼前这一幕,闻书臣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无法言喻的深沉痛楚。他本能地想要伸出双臂,紧紧抱住曲邻白,但那只伸出一半的手却最终停留在半空之中,随后缓缓收回。
阿白不会喜欢的。
如今的他,已经失去了曾经那种肆意拥抱着阿白,亲吻阿白的资格。
闻书臣默默地守候在一旁,目光充满眷恋地凝视着令自己心动不已的面容,想要在心里落笔,将这张脸深深烙印在心底,永远铭记。
他该放手了。
再不放手,阿白真的要枯萎了,彻彻底底地枯萎,如那即将凋零的花朵一般,失去生机与活力,永远无法再次绽放。
午后的阳光恰到好处,几缕柔和的光线穿过窗户,轻轻洒落在曲邻白苍白的脸颊上,使得他原本就透明的脸色更显晶莹剔透。
即使在沉睡之中,他的眉头依然微微皱起,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重压所笼罩,难以舒展,那眉宇之间流露出的病意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闻书臣的心头突然一阵剧痛袭来,疼痛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连绵不绝,细密的痛楚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当年他和阿白初次相遇,也是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天气里。
……
五年前。
闻书臣与曲邻白的初识是在一场画展上,是曲邻白人生中的第一场画展。
曲邻白天资聪颖,年纪轻轻便已声名远扬,其艺术天赋堪称绝佳。
那时的曲邻白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他踌躇满志,自信满满,但同时也难免带着些许年轻气盛的轻狂。
他的确有轻狂的资本,毕竟又有多少人能够在十八岁时就在自己热爱的领域大放异彩,前途光明?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假以时日,曲邻白必定能够继承其父曲境的衣钵,会成为比他父亲更为着名的天才画家,这位年轻画家未来的人生道路注定一片光明璀璨。
然而并没有。
这位年少成名的画家并未继续发光发亮,反而过早地黯淡了光芒。
明珠蒙尘,究其原因,和闻书臣少不了关系。
当年闻书臣初次见到曲邻白时,便被深深吸引住了。
但闻书臣并未察觉到是一见钟情,只当自己是看上了曲邻白的那张脸,就好比在路边看到了一朵开得正好的花,想要攀折下来,握在手里把玩一番。
一向呼风唤雨,随心所欲的黑道太子爷闻书臣若想得到某个人,根本无需亲自开口,手下自会有人懂事地安排妥当一切事宜。
曲邻白就是这么被闻书臣的一个手下安排着,像是一个供品,被送上了闻书臣的床,任人摆布 。
如果说那一夜对闻书臣来说是一场如梦似幻,飘飘欲仙的至极体验,仿佛置身于令人陶醉的天堂之中,那么对于曲邻白来讲,则无异于是坠入无底的黑暗深渊,无尽的痛苦和折磨如潮水般涌来,将其淹没其中,他濒临崩溃的边缘,身心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
天才画家初入尘世,本应意气风发,但等待着他的却是一场噩梦般的经历,一场近乎毁灭性的沉重打击。
起初,曲邻白并未屈服于命运的摆弄,他奋起反抗,竭尽全力想要冲破那禁锢自身的囚笼。
然而,闻书臣却毫不留情地掐灭了他所有的希望之火,没给他丝毫喘息的空间。
闻书臣姿态强硬地占据了曲邻白的生活的方方面面,使出各种阴险的手段:威胁,逼迫……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为了逼迫曲邻白屈服,闻书臣将曲邻白的双亲软禁起来,紧紧握住了曲邻白的致命弱点,使得曲邻白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重获自由。
即便曲邻白曾对闻书臣有过一丝好感,也早已荡然无存。那点微不足道的心动,在闻书臣残暴的行径面前变得如此脆弱不堪,瞬间化为无数碎片,消散殆尽。
从此以后,在曲邻白心中,闻书臣就成了恶魔的代名词。
囚禁,羞辱......还有打骂,这一切的折磨如影随形,让曲邻白心力交瘁。
闻书臣宛如一名冷酷无情的驯兽师,一心只想征服曲邻白。他要将这只桀骜不驯的狼驯化得服服帖帖,要压弯他挺拔的脊梁,粉碎他的高傲自尊,踏碎他的人格尊严,最终让他如同提线木偶般乖巧顺从。
曲邻白是骄傲的。
他也应当是骄傲的。
尽管曲邻白的身世充满波折,小时候在孤儿院长大,对于亲生父母一无所知,但命运终究还是眷顾了这个可怜的孩子,他有幸被一对善良且富有爱心的华侨夫妇领养,从此有了自己的爸妈,拥有了一个温馨和睦的家。
在新家,养父母给予了曲邻白无尽的关爱与呵护。尤其是身为大师级画家的养父,更是倾注心血地教导着曲邻白,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而曲邻白也并未辜负这份期待,凭借着与生俱来的绘画天赋和孜孜不倦的努力,很快便在绘画上展现出惊人的才华。
无论是曲邻白本人,还是他的养父母,都坚信只要假以时日,随着曲邻白年岁渐长,阅历日丰,那些曾经耳闻目睹过的种种经历都会成为他宝贵的财富,滋养着他的心灵,激发他更多的创作灵感。到那时,凭借着他卓越的天赋和不懈的勤奋,必将取得超越其父亲的辉煌成就。
可是曲邻白所有的骄傲都被闻书臣踩在脚下,折磨着他,侮辱着他,甚至有一段时间,曲邻白根本无法拿起画笔画画。
因为他一拿起画笔,就忍不住的恶心。
他最珍爱的画笔,竟然被闻书臣拿去……
闻书臣对于曲邻白有着极端强烈的控制欲和占有欲,简直是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
尽管曲邻白早已被闻书臣禁锢在别墅里,宛如一只被藏匿起来,仅供他独自欣赏的金丝雀,与外界完全隔绝,但闻书臣仍然无法接受曲邻白将绘画看得比他更为重要。
就在那间被曲邻白视为最后一方纯净之地的画室里,闻书臣毫无顾忌地占有了曲邻白。
那个午后成为了曲邻白生命中的一场可怕梦魇,稍一回想,他都会脸色苍白如纸,精神恍惚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