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黎去看许白。
青年已经被医生上好了药,浑身黄黄白白的几乎赤裸。
“老大。”没人回来,医生也不敢走,一直在这守着,见来的是陈黎松了口气,“退烧药已经喂下去了,身上的伤我也都上了药,要是还有其他情况,就只能等他醒过来再说了。”
“反正。”医生声音发沉,“也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陈黎目光不知道移到哪里,最后从胸膛里挤出一声叹息。
他把手搭到医生肩膀上拍了拍,“每天多过来看看小寻,辛苦你。”
“应该的。”医生把几包药递给他,说了哪一个是退烧,哪一个要外敷,“今晚上还得用一次退烧,能不能坚持下来,就看今天晚上了。”
陈黎到床边,他想摸摸许白的脸,又顿住了,心里难受的厉害,也找不到排解的方式。
高泽铭也进来了。
他站在中间,像是在看床上无知无觉的许白,又好像只是把目光随便放在哪里。
六儿:【高泽铭的好感还是没动。】
进入B级世界以来,这是攻略目标之间好感度相差最大的一次,大到六儿刷新了两次界面,生怕是自己卡住了。
许白:【嗯,他还是不相信。】
【精神系异能……】许白托着下巴,【我记得还分很多种,高泽铭作为世界线中的主角,应该有探知能力的吧?你帮我助推一把呗。】
他隔着透明罩子观察下被困住的精神触手,碧绿的藤蔓晃晃悠悠的挥舞,外表看起来柔软无害。
床上的青年胸膛剧烈起伏,突然发出嘶哑嗬气声。
安寻的壳子快撑不住了。
高泽铭要克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他看到青年脸上浮起一层不太正常的红晕,眼睛竟然也缓缓睁开。
陈黎比高泽铭更快,“小寻!”
许白一直在喘,陈黎伸手摸摸人的额头,竟然比过来时更烫!
“我……”涣散的瞳孔根本对不上焦距,他也不知道面前的是谁,只是下意识的把人影认作是高泽铭,“泽铭……为什么……我真的不是……害死你……”
“对不起……我,也……难过……一直都……”
泽铭,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可你为什么要把我拱手送人呢?
我对不起你,我愿意接受你施加给我的一切惩罚,我不再辩解,也不再反抗,可是你眼睁睁的看着我被拽进车里,你明知道我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我也会难过,我难过的恨不得立刻死掉啊。
连陈黎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绝望。
“……泽铭……”
高泽铭对上那双涣散的、毫无生机的眼睛,整个人仿佛被烫到了似的一抖。
他伸出手来,也想碰一碰青年,却被陈黎死死抓住了手腕。
“别碰他!”
你根本不配碰他!
青年的感情还不够纯粹吗?这么轻易就能够被看明白的事情,为什么只有他最信任,最喜欢的人看不懂?
光是想到这些,陈黎心里就疼的厉害。
“滚开!”高泽铭不管不顾, 他干脆直接甩开陈黎,又伸手去抓许白的手。
一直以来,都是“报仇”这个念头在支撑着他,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错了,是他伤害了最爱自己的人。
怎么可能呢?这太荒唐了!
他得让许白醒过来,让许白亲自告诉他真相!
“安寻!”高泽铭叫,声音发抖,他能感受到拽住的那只手掌已经变成了跟自己体温接近的温度,甚至手心里也全是冷汗,简直变成了一尾抓不住的鱼。
高泽铭本来想要质问,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触碰到这只冰凉刺骨的手的时候,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高泽铭!”陈黎被甩出去之后踉跄一下,心里咚咚跳着,就在刚刚,他已经发现了高泽铭的“秘密”。
手腕上并没有脉搏跳动。
这就是他刚刚刻意捏住高泽铭手腕得到的结论,叫人毛骨悚然。
“害死”,原来是真正意义上的。
那现在的高泽铭是什么东西?他是不是已经被丧尸咬过了?
“你别碰他!”
精神力铺开的压力叫人难以忍受,陈黎咳嗽着,从唇角溢出血来。
夭寿!两个攻略目标打起来了!
“……不……”
不知道什么时候,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许白想要抬手阻止,可身体像是化成了一滩不听话的水,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半分动作。
青年人眼泪横流,濒死般的急促喘息哽咽,手指颤抖,努力的张着嘴唇表达自己的意思,“泽铭,不……伤害……陈大哥……”
泽铭,不要伤害陈大哥。
许白看到陈黎吐血了,恍恍惚惚的眼神很艰难的聚焦了一瞬,然后又飞快的溃散。
高泽铭本来是该愤怒,可许白现在看起来马上就要死了。
手腕上的伤口渗出鲜血,蹭了一部分在高泽铭手上——在意识到许白将死去的时候,原本香甜的血液突然变得腥臭难闻。
陈黎现在成了唯一能救许白的人,高泽铭叫他拿药,看着他十分熟练的照顾许白。
高泽铭突然想起来那一次。
他身体一直很好,基本上没生过病,可那次不知道怎么回事,白天还好好的,到了晚上就咳嗽发烧。
把青年给急坏了,晚饭几乎没动,量了体温,盯着自己喝完退烧药之后就去厨房忙活。
高泽铭想:有什么事比陪着自己更重要?
等啊等啊,好久也没等到人出来,反而是退烧药的药劲儿上来,他直接给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是被青年给叫醒的,他端着白瓷碗,手指尖都被烫红了,小心翼翼的,“来,喝一点梨汤,止咳。”
高泽铭气自己病了他还不陪着,于是赌气不理他,嗓子里的咳嗽一声接着一声。
“你别任性,泽铭。”青年凑上来亲亲他,“喝完我陪着你一起睡,好不好?”
虽然后来高泽铭再也没提起过这件事,但他其实一直记在心里。
从这个时候他就开始怀疑了——自己在青年心里,究竟有多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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