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矗立在我面前的是一道宽阔的胸膛,胸口绣着双龙戏珠的图案,那金龙精致不已,活脱从衣服里蹦出来一样。顺着胸口往上,我看见一张俊美冷酷的脸庞,摄人的蓝眸,那总是挂着半真半假笑容的脸庞如今阴沉着,宛如从黑暗中走出的修罗。
我呆愣住了,再也想不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上阎啸卿。
心脏猛烈的收缩着,这一刻,我几乎忘记了呼吸,待我反应过来,慌忙将自己的伞压低!
阎啸卿没有打伞,雨滴纷纷落在他昂贵的衣服上,他伸出手指,夹住我的雨伞,慢慢的抬高,当与他目光接触时,我怔住了!
永远忘不了当阎啸卿看见我的时候,露出的眼神!
原本满怀希望,却又立刻被绝望溢满!
阎昔瞳从远处奔来,喘着白气来到我们身边:“四哥,你听我解释!”
阎啸卿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好像被什么困惑住了一般,阎昔瞳的声音没有让他移动分毫!
阎昔瞳站定,深吸一口气:“四哥……她是我请来的贵客!”
“安长婷在哪里!”这声音宛如从地狱里发出来的,嘶哑、枯萎、泯灭一切。
阎昔瞳眼眸微暗,一字一句道:“四哥,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这样!”
我曾看过一本闲书,写的是一个很玄妙的故事。
一个自认为很幸福的富翁寿终正寝,死后照例要跟随鬼差去地府报到,但是富翁不肯,无奈纠缠下,鬼差带着他的魂魄回到阳间,让他亲眼看一看亲人。
富翁本意是再看一眼曾经的亲人,他的离世一定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可是富翁万万没有想到,回到阳间居然会看见让他痛彻心扉的一幕,平日里乖巧懂事的儿子们为了遗产大打出手,差点血溅灵堂,他最钟爱的三姨太包袱款款,带着一笔丰厚的钱财从后门逃走了,那里有一辆马车等着她,马车里的人居然是府邸的马夫。
二姨太虽然在哭,但那个样子却像是喜极而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大笑。
富翁看到这里,宛如被雷劈过了一样,万万没想到自认为幸福的日子背后居然埋藏了这么多的欺骗与虚伪。
当他心如死灰准备跟鬼差离开的时候,年老色衰的大太太拄着拐杖来到灵堂前。
富翁生前并不喜欢这个女人,只是因为生意需要才娶了回来,可是富翁却看见,唯一为他的离去而伤心难过的只有这个不受宠爱的大太太。
那伤心欲绝的模样,让富翁心如绞痛。
正如我现在,亲眼看着阎啸卿绝望的眼神,我不禁问自己,安长婷,你何德何能,让这个男人为你肝肠寸断?
阎啸卿忽然转过身望向阎昔瞳:“为什么她死了?而不是别人?”
这个问题让我跟阎昔瞳都顿住了,其实我应该离开的,但是却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就这样,呆呆的站在那。
阎昔瞳忽然冷下脸:“四哥,一个女人而已,何须那么认真。”
阎昔瞳这一番话说的冷酷中带着薄情,薄情里又透着凉薄,完全将‘没心没肺’四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他哥哥都伤心成这样了,这厮竟还说出来这番话来,如果现在阎昔瞳被砍死,我一点都不会奇怪,尼玛说句节哀顺变会死吗?
阎啸卿松开夹住的纸伞,悠悠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曾经的经验历告诉我,当你撒了一个谎,就要用很多个谎言去弥补,阎昔瞳说我已经死了,那么必定要说出个所以然来。
阎昔瞳郑重其事道:“在孔雀谷的时候,她反抗不从趁机逃跑,谁晓得一脚踩空,掉入山崖下,尸骨无存。”
我‘死的’也太惨了,掉入山崖粉身碎骨还不够,居然还让我尸骨无存!
可我也明白,如果不说尸骨无存,阎啸卿断然不会罢休。
阎昔瞳上前一步:“四哥,你即将大婚,何必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扰乱心神?”
我惊愕的抬起眼,阎啸卿要大婚了?
哦,记得了,他即将娶的人是左丞相的女儿。
阎啸卿用最短的时间恢复到正常表情,微微弯了弯嘴角,雨水打湿了他的脸,看不清楚凝聚在下颚上的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滴。
我情愿是雨滴,因为这样的一颗眼泪,我承受不起。
阎啸卿转过头睨着阎昔瞳:“你说的对,本王不该为不相干的人费心!”
阎昔瞳立刻露出一副欣慰的模样。
“四哥能想开便好!”
阎啸卿的隐忍并不亚于夏衍,两个人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即便肝肠寸断也能若无其事的跟旁人谈笑风生,只是谁又知道这‘若无其事’的背后早已伤痕叠加,每一道伤口都足以令人痛到麻木。
我强忍住心口翻涌的酸涩,继续装聋作哑。
“四哥,弟弟送你回去吧!”阎昔瞳拉扯了下阎啸卿的衣袖。
阎啸卿将目光朝我射来,如同第一次见面那样,目光锐利的让人胆寒。
“她是你的贵客?”
我能感受到阎啸卿的猜忌跟怀疑,阎昔瞳淡定道:“是的,她是我在路上捡回来的!可惜不会说话!”
尼玛……三言两语就把我‘残疾人’的身份落实了。
“哦?”只见他倾身凑近我,手指出其不意的抚摸着我额头的莲花:“这朵莲花很有意思啊,居然会变色!”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阎昔瞳当初对我额头上的眉钿好奇不已,几乎每天都在看,阎青青亦如此,眼下阎啸卿居然也跟那两个人一样。
刚刚还沉浸在悲伤中的阎啸卿好像一下子没事了,看见他兴致勃勃的研究我额头上的花瓣,顿时有种说不出的鄙夷。
我下意识躲闪了一下,却被阎啸卿紧紧抓住下颚,动弹不得,我瞪大眼睛,惊恐万分的望着他。
阎昔瞳连忙上前:“四哥,你吓着她了!”
阎啸卿带着玩味般的笑容看向阎昔瞳:“怎么?你也开始怜香惜玉了?”
“四哥真会开玩笑,这女人虽然生的美艳了一些,却还不至于让本王费心思怜惜!”阎昔瞳立刻露出欠抽的傲慢样子,眼睛看也不看我。
“既然这样,那便把她送给本王吧!”
阎昔瞳,我草泥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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