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的身后事,后宫太妃殉葬,册封之礼,全都要当朝敲定。
一场早朝下来,竟然没有人提起昨夜谢长宴闯宫之事。
如今新帝登基,谢家得到重用,这时候,谁敢得罪他。
新帝大手一挥,轻描淡写带过。
谢长宴回京复命,论功绩效封谢侯,承接原首辅之任,加兵权。
朝堂上下,或有不服,但无人敢对着谢长宴发难。
一老臣思虑良久,忽然上前谏言,“圣上明察,先帝薨逝,另出有因,原本钦天监选中一位淑妃,昨夜择吉时册封,为紫薇星添祥纳瑞,谁曾想那女子心不诚,未按时完成礼制,这才……”
那老臣跪地谏言,“昨夜之事,臣等亲眼所见,请新帝处置了那女子,涉事沈家,当诛九族,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那老臣刚说完,就察觉到头顶有一束凌厉的目光刺了过来。
微微抬眼,便与谢长宴眼底的杀意对视。
老臣一慌,忙低下头跪在地上等待圣令。
景元承看了那老臣一眼,默默低头扫向面前的册子。
林业平,尚书诸司侍郎,林家是三代旧臣,忠心可嘉,在朝中根基颇深,拉拢为上。
这是谢长宴为他整理的小册子,用来肃清朝纲。
景元承看了一眼,心中有谱。
但一想到那女子的身份,他面色闪过些许为难。
他下意识看了谢长宴一眼,然后才平静道,“先帝薨逝,实属病魔缠身,此情况举朝上下皆知晓,若是因为此事,平白无故处置了无辜女子,处置了沈家,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有人还想附议。
元承摆手定论道,“朕初登大宝,不想大开杀戒,钦天监之测,是锦上添花之言,不可尽信,先帝薨逝之事也不能归罪于一清白女子,此事已有定论,不可再议。”
谁知那林业平愚昧不灵,“圣上,若是钦天监国监的测算都不准,那国本危矣,况且就算那女子无罪,也应该让她随先帝殉葬,昨日礼制,皆已册封完成,淑妃身份已定,按照规矩,她随先帝而去,才算为先帝添福添祥,望陛下成全。”
此言一出,又有不少老臣站出来磕头附议。
这其中,不免有几人知道些什么。
圣上临终之前连夜操办的册封礼,若是不能随了他的心意,那他们这些老臣于心难安。
如此,便要处置了那女子,来慰藉他们所谓的忠心。
景元承沉默不言。
若是寻常女子,处置了便罢,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与这些老臣起争执。
可这位女子……
景元承把视线移到谢长宴身上。
谢长宴已经按耐不住,“呵,泱泱大国,竟然想依靠祭奠一位女子来添祥纳瑞,如此滑稽,竟然有这么多脑袋愚笨之人赞同,景国是真的危矣。”
仙鹤红袍站出来,眼神扫视众人,冷冽的像是一把刀,悬在每个人头上。
金銮殿内,气压瞬间压到最低。
刚刚跪出来表示赞同的老臣,恨不得当场爬回去。
奈何,谢长宴根本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上前拱了拱手朝新帝道,“既然诸位老臣如此诚心,还请圣上不要辜负他们,虽然礼部没有大臣殉葬的仪俗,但今日众位大臣忠心可嘉,臣可协同礼部,按照最高规制,给众位大臣家里发放遗银。”
此言一出,众人骇然。
“谢大人,老臣并无此意。”
“并无此意?”
黑眸冷着扫了他一眼,“看来林大人对先帝的忠心也寥寥可数啊,只是耍些嘴上功夫,拉一些无辜之人殉葬,轮到大人自己,却缩在后面不敢出头。”
林业平何时受过这等羞辱,脸色涨的通红,真想当场撞柱而死以证清白。
然而谢长宴不发话,身后众臣无一人给他台阶。
还是林业平身后跪着的一名小臣,忽然转过弯来。
“禀圣上,先帝骤然薨逝,朝中事务繁杂,昨夜册封之事,礼制不全,淑妃宫位算不得数,自然也不在殉葬之列,如今圣上登基,理应大赦天下,放那女子出宫。”
这人说完,殿内的气温回升了不少。
他又继续道,“林老众臣,也是忠心切切,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留他们在朝中辅佐圣上,才能更好为景国添祥纳瑞啊!”
有人给了台阶,景元承这才大手一挥,让众臣平身。
余下杂事,虽然争论不休,但无人再敢逾越。
谢长宴下了早朝,便直奔后宫。
如今岳皇后已被奉为圣贤皇太后,进了位分,自然也要迁宫。
孟知溪在中宫和岳皇后说着体及话,谢长宴便大步进来了。
“前朝无恙,圣上姨母不必挂念了。”
有他这句话,岳皇后才算放心,点了点头,见两人有话要说,便让人她扶着进了内室休息。
前院,谢长宴牵着孟知溪寻了处凉亭坐下。
“放心吧,事情已经解决了。”
孟知溪并不惊讶,好像有他在,自己一直很安心。
“那我可以出宫了吗?”
虽然昨日那册封礼甚是荒唐,但她真怕有人抓着这事不放。
谢长宴可保她性命,但这皇妃的身份……
见她眉头轻皱,谢长宴抬手帮她抚平,笑道,“自然,难道你还贪恋这皇太妃的身份不成?”
皇太妃?
孟知溪慎重考虑了一下,侧脸道,“这身份尊贵,又不用应付他人,若是平白给了我,还真是我占便宜了。”
谢长宴脸黑了黑,佯怒道,“你当这太妃有什么好的?”
“先帝薨逝,所有无子妃嫔,皆要殉葬,纵使有一两个侥幸从名册上逃脱的,封个太妃,也是被分到佛寺、皇陵那些寒凉之处,出入不得,终身与烛香佛灯相伴,没有自由。”
谢长宴说的严重些,倒是把孟知溪吓的脸色发白。
原本她只是想打趣一下,没想到宫中那些娘娘们,命运竟然如此凄惨。
怪不得今早她们来向皇后娘娘请安,一个个面色难看的厉害。
谢长宴捏了捏她的小脸,安慰道,“好了,她们有她们的命运,在我这里,你没事就好。”
贱人吓的不轻,谢长宴把人抱在怀里,又道,“待会你便收拾东西,随我出宫吧。”
孟知溪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
“谢长宴,我现在还不能出宫,沈嵘那边,遇到了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