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当潘椋夫妻二人将此事告知步惊鸿的时候,她吓了一跳:
“祖爷,我才十四岁!”
“对呀,你都十四岁了,不小了,明年就要及笄了,各家的世家贵女,都是在十三、四岁的年纪开始相看亲家,等到及笄之后,男方就可以下聘了。”
“……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呀。”
“呵呵,你九岁就敢上战场拼杀了,如今都十四岁了,你倒是说你还是个孩子了?”
“……哎呀,这个这个,我怎么跟您说呢?总是太小了,现在不应该考虑这些吧。再说了,我的身份未明,尚不知未来会如何,现在就谈及此时,实在不是个好时机吧?万一我哪天在战场上挂了呢?”
“呸呸呸,你为了不谈亲事,竟咒其自己来了。”
潘老夫人呸呸了两下,拿眼睛狠狠地瞪了她一下。
“我说的是真的呀,刀剑无眼,谁能保证自己上战场不会出意外。啊,当然,我会尽量小心的。祖母您别哭啊。”
“你跟祖母说实话,是不是因为你不喜欢子卿才会这般推脱敷衍,倘若你不喜欢,你便直说,祖母回头再帮你相看别的人家便是了。
只是子卿既然提出了此事,成与不成,咱总得给人回一句话。也好过让他一个人痴痴地傻等。”
“……祖母,您误会了,此事与人无关,就算不是小二哥哥,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我都是这句话,我还小,就不适合讨论此事嘛。您就跟他说,我还小,过几年再说。”
“……”
老两口对视了一眼,坐在一旁听了许久,也忍了许久的潘大娘子实在忍不住插了一嘴:
“公爹,婆母,幺儿她还刚回家,都没机会跟咱们好好生活几年,要不,咱就听她的吧,过几年再商议这个问题,我也想多留她几年?”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些打鼓,她也知道,全京城的小娘子都是在这个年纪开始相看亲家的,那些过了及笄之年尚未订亲的小娘子,多半是要被人鄙视的。
可是,她家幺儿能一样吗?
她家幺儿可是女将军,走在路上只凭煞气都能震慑敌军三尺。
即便她家幺儿二十岁再出嫁,那也是与众不同的一道亮丽风景,总之,她家幺儿说什么都对,幺儿说自己太小了,那就是太小了,她这个做阿娘的,一定是无条件站在幺儿这边的。
“阿娘真好~”
潘大娘子的支持,让步惊鸿一下子乐了,她快速攀上潘大娘子的手臂,整个人依偎到她的身边。
潘大娘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一脸的宠溺。
潘老夫人看得直摇头:
“罢了罢了,既然你们母女二人都这般坚持,那便让你祖爷先去回绝了子卿的提议吧。”
潘椋对此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孙女儿不愿意,总不能逼着她去嫁吧?
当夜,潘椋特意差人去了一趟苏家,给苏惟安送了一封信,将步惊鸿的想法尽数告知。
令他没想到的事,苏惟安当晚就让家丁带回了一封信,上书:
“子卿已明了,惊鸿说得对,她还太小,是我太着急了,不该在这个时候找您商议此事,我愿意等,等到惊鸿愿意谈及此事为止。还请祖爷原谅我此前的唐突。”
他将信拿给潘老夫人看:
“他这样的态度,倒是让我有些惴惴不安了。若是惊鸿一直不愿提此事,那咱们总不能一直这样吊着人家吧?”
“你也先放宽心,惊鸿有她自己的想法,兴许她确实觉得如今就谈婚论嫁,对她来说过于唐突。
不过,咱们已将子卿的心思挑明了,若惊鸿当真对其有意,在今后的相处过程中,表现定会有些不同,多少带点羞怯。
若是无意,以你孙女儿的做派,她怕是会故意在子卿面前露丑,好打消他的念头。”
“……那若是她一点变化也没有呢?”
“……那就说明你孙女儿当真是一点也没开窍,她兴许都不明白成亲对她来说意味着啥。她从小跟其他士兵一起睡大通铺,搞不好还真的不懂何为男女之情。”
潘老夫人顿了顿,继续说道,
“明儿个我得知会一下大娘子,找机会给惊鸿说说,男女有别,就算她在营中长大,这么大了也绝不能再跟其他人有任何过界的行为了。”
“行了,你也别太担心,惊鸿不是个愚笨的孩子,她只是没有将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你只需稍作提点,她便会知晓。”
潘椋轻轻拍了拍潘老夫人的手背,安抚道。
“睡吧,不早了。明儿个你们还得上早朝,惊鸿明儿上朝,怕是又能晋升一级了吧?”
“嗯。”
潘椋应了一声,微微抬起半身吹熄了床边的烛台。
四更刚过,潘椋便起身了。
走到门厅,才发现步惊鸿已经整理完毕,早早在前厅等着他了。
“祖爷,咱俩一起走吧。”
她笑着说。
潘椋伸手帮她整了整朝服的腰带和帽子。
“我还担心你常年在外,忘了早朝的时间呢。”
“嘿!就算我忘了,这不还有那么多人提醒我么?桃红姐姐昨晚提醒了我数遍。还早早便将我的朝服翻了出来,用熨斗熨得平平整整的。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穿这么平整的衣服,显得我平日里糙的像个汉子。”
“哈哈,你哟~”
潘椋敲了一下她的头,心里却因为她的话觉得酸涩不安,孙女儿从小到大吃过太多的苦,也亏得她一惯以来都很乐天,才能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却并未长歪。
兴许,他们真的该多留她几年,让她也像其他的闺阁千金一般,有机会在家享享福。
想到这里,潘椋对于他们拒绝苏惟安之事算是彻底放下了。
若是有缘,二人终有一日会结缘,若是无缘,便是今日强行订下,他朝保不齐也会其他出现意外。
倒不如顺其自然。
自家孙女儿非常人,无须用一般人家的规矩来限制她。
“走吧,潘春怕是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了。”
潘椋说完,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两人抵达午门的时候,前面的车队已经排了一长溜了。
见到国公府的马车,多数世家的车夫主动将车往后退了退,给潘椋腾出最前面的位置。
“国公爷今日到的似乎晚了些。”
有人跟潘椋打招呼,潘椋掀开车帘一看,竟是秦相。
只见对方微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确是透过车窗瞄向车内的步惊鸿。
“原来步小将军也在车内呀。步小将军久未回京,上回入京,距今已有两年多了吧?”
步惊鸿虽然不喜秦相,却也知他在朝中的地位,可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因而不得不强打精神应付几句:
“劳秦相挂念,是有两年多未回了。”
“果真还是军中养人,两年未见,步小将军的风采更甚当年。别说,您和国公爷坐在一起,看着就像是亲祖孙。国公爷好眼光,竟然能找到与他如此相像之人收为养孙,老夫怎得就没有这样的福气呢?”
秦相说完这句话,便呵呵笑着退回了车内。
他的话听在步惊鸿耳里,只是觉得有些怪异,却并未多想。
然而,她却不知道,坐在她身边的祖爷,此时一身冷汗湿透了后背。
潘椋情不自禁地捏住了步惊鸿的手臂,力道之大让她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祖爷。您这是怎么了?”
“关上窗帘,先别说话,你让我想想,我得好好想想。”
潘椋嘴上重复着这一句,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算步惊鸿的神经再大条,此时也已经发现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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