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到家了。”
潘春敲了敲车门,高喊了一声。
“咳,知道了。”
潘椋应了一声,转头跟步惊鸿说了一句:
“你的事咱们回头再细说,一会见了你祖母,可千万别提你又受伤了这件事。她和你娘整日担心你一个小娘子天天混迹在战场上,身上那么多疤,怕你今后不好找婆家。”
“……祖爷,我觉得阿黎表姐那招赘的法子不错,今后我也可以跟着学学嘛,找不到婆家,咱就娶进门,再不济不找也行,你孙女儿我有事业又能挣钱,自己能养活自己,又不是非要成亲不可。”
“……说得什么浑话,咋越大越没个正行了。”
“额,我说得都是实话呀。”
“先下车,别让你祖母他们久等了。”
说完,潘椋率先推开车门钻了出来,步惊鸿紧跟其后。
刚下车,就看到祖母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祖母。”
步惊鸿快走两步迎了上去,潘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幺儿哟,你可算是回家了。祖母听闻你又去打仗了,那个心呀,整日里都提在嗓子眼。”
“让祖母忧心了,是惊鸿的不是。”
步惊鸿躬下身子,给潘老夫人行了个大礼。
“快快起来,进屋再说。子卿也来了,许久未见,你家嫂嫂和小侄儿近来可好?”
“托祖母的福,家中一切都好。”
“好好,来,都进屋,祖母已经让后厨备下了你们爱吃的菜。”
潘老夫人背过身,抓住步惊鸿的手就往屋内走,潘椋连忙示意门房关上大门。
“手掌这般冰冷,脸色这样苍白,又受伤了吧?”
潘老夫人边走边小声地询问道。
潘椋走在一旁一脸的无奈,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老妻那双毒眼。
步惊鸿急忙赔笑道:
“没有没有,孙女儿健康得很,一点也没受伤,您别担心。”
“呵,你身上金疮药的味道,祖母大老远就闻到了,你还想着哄骗我呢?”
“啊?”
步惊鸿一听,下意识地举起伤臂闻了闻,却见祖母直愣愣地盯着她的左臂,心疼地说:
“是这只手臂受伤了吗?伤得怎么样了?还疼不?”
潘大娘子一见,也急忙走上前来,试图查看步惊鸿的伤势。
步惊鸿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穿帮了,有些尴尬地看着潘椋,眼里释放着求救的信号。
“先进屋再说吧。”
接收到信号的潘椋不得不出面打圆场。
本以为能忽悠过去,不成想姜还是老的辣,老妻棋高一着,稍稍哄骗几句,孙女儿就穿帮了。
一进屋,步惊鸿就被潘老夫人和潘大娘子簇拥着进了里屋。
“快快快,让阿娘看看你伤得怎么样了。”
“啊呀,竟然伤得这么重,我的儿呀!”
内屋瞬间传出哭声,坐在外屋的潘椋与苏惟安对视了一眼,脸上也显露出浓浓的担忧之情。
为了缓解情绪,潘椋主动开口,与苏惟安聊起了近期的新兵器。
“我听闻你又研制出了一种新式的火枪,能连发数枚火药?”
“是,我设计出一种弹匣,可以同时在里面放置五粒火药。”
“嗯,论兵器设计上的天分,你在本朝无人能敌。”
“祖爷过誉了,子卿能有今日,多亏了当初惊鸿给予的指点,是她帮我打开了新思路,让我找到了新式武器的设计方向,若非如此,我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即便有惊鸿的提点,若是你自己不用心,不努力,也不会有今日的结果。你的努力有目共睹,无须将一切的功劳都套在惊鸿头上。”
潘椋摇了摇头,否决了他的说法。
“祖爷,您知道的,若是没有当初惊鸿的一时起意,子卿我不会有今日。惊鸿对我的恩情,此生我绝不会忘记。”
潘椋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
“时也命也,你与惊鸿之间的是非对错,已经过去了,如今你二人都有自己的不菲成就,也许这就是老天的安排。”
“祖爷,若是……若是有朝一日,惊鸿能恢复女儿身,子卿想求娶她为吾妻。”
苏惟安说完这句话,脸颊变得通红。
潘椋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问道:
“你是担心惊鸿今后一身的伤疤,不受其他男子的垂青吗?”
“绝非如此,我对惊鸿,心甚悦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虽有些羞意,却极为严肃。
潘椋叹了口气,说道:
“子卿,非是祖爷不愿意将惊鸿嫁与你为妻,而是惊鸿的身份,不知何时才能恢复,而你如今年岁已有十八,祖爷怕你等不了那么久。
另外,你可知圣上一直看好你,怕是有心想让你尚公主,只是如今公主年岁尚幼,才未向你言明此事。”
“祖爷,子卿此生,非惊鸿不娶,若她无法恢复身份,我愿以契兄弟的身份与她一起生活,至于尚公主一事,子卿从未想过。
子卿从未忘记自己的初心,如今之所以这般努力讨好圣上,只是为了尽快提升官职,好在惊鸿身份暴露之时,替她在圣上面前求情。”
见他的神情不似作伪,潘椋倒是多了几分满意。
这两年苏惟安越发得到圣上的赏识,为了避嫌,他来国公府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虽说潘椋久居高位,也深知官场之规则,可即便如此,他内心也曾怀疑过苏惟安是否早已变节,不复当初的模样。
今日听他真情表白,才知自己这两年来,倒是一直都误解了他。
“你的心意祖爷已知晓,此事,我会与你祖母及干娘好生商议,另外,幺儿主意正,也得先征求一下她自己的意见。”
“什么意见?”
步惊鸿正好从内屋走出来,听到了这么一句,好奇地问道。
“祖爷您是有事要告诉我吗?”
“咳。”
被正主抓包,潘椋略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一旁的苏惟安则羞得满脸通红。
“你俩这是咋啦?难不成背地里偷偷说我的坏话?”
步惊鸿嘿嘿一笑,打趣道。
“休得胡言,你呀你,越大越不懂得收敛,军营里那些口无遮拦的习气可不好都带回家中,你毕竟是名世家小姐,若是今后恢复了身份,如此做派免不得遭人笑话。”
“祖爷您以前不这样的,现在咋老喜欢限制我呢,这个也不让说,那个也不让说的,这样子多没劲呀。”
步惊鸿努了努嘴,表达自己的不满。
“当初你还是个年幼的女娃儿,如今已是大姑娘了,明年便要及笄了,可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不懂规矩。”
潘椋说着,偷偷观察了一下苏惟安的神情,却看到对方根本不在意,只顾一个劲地偷偷打量着步惊鸿,双目含情。
只可惜孙女儿明显还没开窍,对苏惟安的心思一无所知。
也罢,若苏惟安真有此心,他倒真算得上是一位良婿,满朝文武之中,但凡家中有待字闺中的小女儿,无不将苏惟安视为心中的女婿人选。
他也曾听闻有无数人都给苏家递过帖子,邀请苏惟安和苏大娘子前往自家赴约,却一概被苏惟安拒之门外。
所以他才会误以为苏惟安是有尚公主之心,谁知他的心里竟装着自家孙女儿。
一时间,潘椋的心里五味杂陈,既怕孙女儿耽误了苏惟安,又怕这么好的孙女婿人选让人给抢了去。
尤其是皇家。
若是庆元帝真的让苏惟安尚公主,也不知苏惟安会以什么理由来拒绝。
可惜今日他与苏惟安之间的谈话,在幺儿的身份被正式公开之前,绝不能对外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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