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等了许久,有些疑惑:“这位小哥,你怎么了?”
对方笑了一下。
“海报,再多给我几张罢。”
S市的傍晚,飘着小雨。
他把那几张印刷质量不佳的海报逐一收好。
揣进外套里的时候,用报刊亭的亭檐挡着,不让雨水把它们沾湿,就像是在对待许久未见的旧友。
转身的时候。
摊主这才发现。
他身形高大,步履有力。
和温和的气质还有那张过于出色的脸,形成鲜明反差。
摊主有些好奇:“年轻人,你是武者吗?”
那人侧过头来。
摊主:“没别的意思。我们这一行,就是天天盯着街上的人看。我对面就是卖保时捷的,来来往往提车的人这么多,哪些是富二代,哪些是武者。看的久了,都门儿清!你走路那样子,一看就是武者。”
戴着兜帽的年轻人摇了摇头。
“我不是。”
他眼底眉梢,笑容浅淡。不知是在调侃摊主,还是在揶揄自己:“如果是,就好了。”
他离开之后。
摊主蹲到12点,收摊。
其实是手上的流沙麻将终于做好了。
他把流麻挂在摊位外面,嘴里嘀咕:“都这个点了,怨不得半天也就一个人来。嘿!还没买东西,白嫖了我几张海报。”
收摊完毕。
到了12点一刻。
他推着自行车,慢慢往家走。
老伴在电话里说他:“也不早点回来,我看你就是在外面躲着,不想在家带孙子!”
摊主连连求饶:“今晚生意惨淡,光顾着看保时捷提车了,一个来报亭的都没有……”
他微顿。
表情有瞬间茫然。
“是啊,一个都没有。”
离开报亭的年轻人没有回公寓。
而是照例来到了公司实验室。
穿上白大褂。
熟练戴上护目镜,手套。
手套上沾满了硝化纤维素,和硝化甘油的混合物,在虎口有明显烧灼的痕迹。
记录完枪支弹道实验的数据。
他在旁边的休息室凑合了一晚。
约莫是在休息室过夜的次数太多。
里面逐渐沾染了他的气息。
抽屉里有几种不同的耳机,墙上挂着吉他,现在多了几张海报。
但终归,他的存在感和别人比起来,总是很淡。
出门的时候,几个同科室的研究员正勾肩搭背说笑,见到他微微一愣。
然后视线移到他的工牌:“陆瑶光——啊,陆工!”
这不是科室里精神领袖,科研鬼才,陆工吗!
自己真是年龄大了,脸盲。
几人连忙围着他寒暄。
但说着说着,几人自己围成了一个圈,聊得不亦乐乎。
陆瑶光就被排除在外了。
中午,科室照例一起去食堂吃饭。
有人疑惑:
“怎么这桌就7个座?咱们科室不是8个人吗。哎正说得高兴呢,我岔开话题干啥。这食堂也忒难吃了,什么时候咱们改善口味,去公司旁边的米其林法餐体验一下?”
……
长桌旁侧。
另一张单人桌。
陆瑶光吃完一碗,照例去加饭。
热情的食堂婶子,没看到他工牌上的工龄,掂着饭勺寒暄:“小伙子长得真俊,才入职?之前没见过你啊,有对象没,阿姨给你介绍啊。”
陆瑶光笑了笑:“不用,您呀,都介绍了几十次了。”
他端着餐盘回桌。
食堂里的喧闹和他这里的僻静泾渭分明。
人是社会性动物。
人们倾向于,与自己相似或互补的人建立关系。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基于社会交换理论建立的浅层关系,因为共同经历不断增加,会发展出更亲密的关系种类。
例如,友谊。
但陆瑶光的身边,却被筑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沟渠。
所有的关心、惊讶、难过、共情,都会略过他,涌向其他人的身边。
他独自午休时,总会熟练带上了steamdeck游戏机,里面是巫师3、只狼、幻兽帕鲁、艾尔登法环等一系列游戏。
只是这一次。
他破例拿出了手机。
按照海报上所说,红潮乐队会在中午12点整发布首张专题主题曲Demo。
蹲守在微博上的,大多是看笑话的。
毕竟Demo唱啥样没人关心。
大家都是来看狗的。
或许。
只有陆瑶光不是来看边牧的。
他戴上耳机。
盛天狼声嘶力竭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没有技巧,全是情感。学了几年摇滚,只学会一个音量了。
消失的他,他又会在哪。
现在还有谁记得他。
被遗忘的只有我一个吗。
请替我告诉他。
我在找他。
某顶级录音棚。
盛天狼瞠目结舌:“不是,你们就把Demo发出去了,没给我修修啊?”
制作人:“给你修音?你好狠毒啊,就是想看我们通宵加班对不对。这词谁写的?这么口水。”
盛天狼挠头:“楚小姐改的啊……”
制作人一拍桌子:
“我说的是,这词怎么这么朗朗上口!我做音乐这么多年了,到了今天才知道什么是返璞归真。高啊,高啊!不亏是楚家千金,楚子昭的妹妹。”
“我这就打电话感谢楚小姐!”
楚宅。
楚砚收到电话。
系统忐忑:【这样真的可以?】
楚砚:【红潮乐队四个人,生活轨迹重合在一起的时间,都在S市。那段时间,他一定也在S市。】
系统:【可是,如果他已经走了怎么办?比如说,出国了呢。】
楚砚:
【从概率统计上看,我们尽力了。】
【现在所有海报宣传广告都发出去了。一周后——】
【西郊绪氏红场体育馆,红潮乐队演唱会。】
【我等他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