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小哥,敢问这家是出了什么事?我是这家请的当差婆子,能不能通融让我进去?”玉儿请的婆子这会儿提着今日买的新鲜菜赶来,被两个小厮拦在门外,不知如何是好。
“你别问,我们也不知道,反正这会儿不能进,咱家夫人叫我们好好守着门。”俩小厮也一头雾水,不知里面情况如何。
门后时不时传来东西打砸的声音以及许氏谩骂的声音。
屋外窸窸窣窣围着一堆人闲言碎语地围观听着许氏的辱骂声,从中推断发生了何事。
婆子细细品着,一脸的嫌恶地在门外同围观的人说长道短道:“我就说,这个姑娘怎一个人大着个肚子独居。挺着个肚子,也没个自家人照料,啧啧,原来是勾栏里头出来的。”
周围一遭看戏的人,纷纷嘴碎跟婆子打听着细节末梢,婆子一脸晦气:“我可真是倒了,找了这么户人家,也不知道这娼妇是勾搭了哪户人家这么倒霉?”
屋内,许氏还在怒不可遏地骂着。
玉儿一直跪在地上,沉默不语,双拳紧握得指节发白。
兴许是骂累了,许氏拿了一把椅子坐下,仍是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一直跪在地上的玉儿。
“呵,恩客。看来你是没跟我儿子说你在窑子的事啊?我儿子要是知道你是窑子出来的肮脏货,你还能勾搭得上他吗?”
“也不知道你这肚子里是谁的杂种就想嫁祸到我儿身上!”
玉儿双眼已猩红,回想她这一路,全然是拜许氏所赐,可是为了生存,她不得不隐忍。
“夫人,玉儿无心和您作对,不知少爷如若知晓您当初将我动用私刑后竟还卖给了黑窑,知道自己的娘亲如此做派,会如何作想?”
“玉儿听说,少爷和宋家的婚期还没到,不知我这桩丑事传出去,宋家是否会悔婚呢?毕竟少爷才刚走上仕途,少了这么个好的岳父做靠山,怕是对少爷未来的仕途也有影响吧。”
许氏被气得语塞,指着玉儿大骂道:“你个娼妇,竟敢威胁我?!”
玉儿幽幽地看着许氏:“玉儿不敢威胁夫人,玉儿只求夫人放我一条生路,玉儿肚里怀的是你们叶家的血脉,即便夫人讨厌玉儿,玉儿也求夫人您能认您的孙子,不要将它拒之门外,毕竟是您家的长孙。”
长孙二字抵得许氏嗓子塞得慌,如果是她儿的亲骨肉,她怎可舍得说不要就不要。玉儿这几句利弊直言,让许氏憋得慌,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屋外闹哄哄的,先前还能听见屋内又是吼骂又是打砸的声响,这会儿竟静悄悄地没了声响。两小厮张着双臂不断地驱赶着来人:“散开,散开,没什么可打听的,别杵在这凑热闹。”
那婆子一语惊道:“哎哟,不会是把人给打死了吧?这都没个声响了。”这一话出来,把众人吓得不轻,你一言我一句地嘈杂了起来。
屋内玉儿和许氏仍在僵持着,玉儿终究还是软下了身段,匍匐在地上抱着许氏的脚,低声哀求:“夫人,只要您愿意放过玉儿,能认了这孙子,您要玉儿做什么,玉儿都自听您的差遣。”她好不容易爬到了这一步,她不能放弃,之前的那些苦她都忍耐过来了,不能就此打住。她要活下去,她就只有这一条路,她的孩子就是她的筹码,她不能被叶家丢弃。
许氏任凭玉儿扒着自己脚边哀求,沉默不语。她为了自家儿子筹划了这么久的仕途,费劲了心力,眼看着前途坦荡,现在又出了这么一遭拦路虎,真是心寒心累。眼见着和县令家的婚期还有几个月就要到了,玉儿的肚子已经显怀,估摸着也有几个月的孕期了。她此刻头疼得厉害,扶额继续沉默。
玉儿还在呜咽着祈求着。
许氏只是冷漠地看着,沉默。半晌,许氏开口了:“你想进我家的门,也不是没有机会。”
玉儿抬起哭红的双眼,看向许氏。
屋外已经吵的沸沸扬扬了,有人甚至嚷嚷着是不是得报官,是不是真出人命了。有看不惯的妇人在一旁磕着瓜子儿,将瓜子壳对着门扔,扬言打死了就打死了,娼妇一个,这种事有什么可报官的,就该如此下场。两个小厮眼见着已经拦不住外头的人群了。
“嘎吱--”门开了,众人顿时噤声,小声叫唤着有人出来了。
许氏从门后走出来,见门口围了一圈的长舌妇,一股躁郁上头,破口大骂:“闲出屁了?看什么看?!”
这会儿人群里还有没眼力见的人小心翼翼地吱声:“敢问夫人您是哪家府上的?”
此话一出,许氏被激得冲上去就要对着那人呼巴掌,两小厮连忙上前护着夫人,劝其消气,将许氏架回上了马车,赶忙绝尘而去。
余下凑热闹围观的人还未散尽,沿着半开的门偷偷看屋内的场景。只见院子里满地的杂碎,角落边有一女子伏倒在地面,背对着门口,一动不动。
有人悄悄言语:“不会是死了吧?”
“呸呸呸,说什么话呢?不吉利。”
“啧,要说咱们街上住了这么个人才是不吉利,晦气。”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嘴碎声,无一人敢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谁都怕惹了自己一身腥。
院子内伏倒在地的玉儿听得真真切切,她并没有死,也没有伤,只是方才跪得太久了,双腿已麻,哭了太久,全身没有力气。正午的太阳光已经有点刺眼,照得她有些昏昏沉沉。
玉儿请的那个婆子在门外看热闹还没走,见众人熙熙攘攘挤在门口不敢进,用手拨开旁人:“让开让开,你们不敢进去,我进。”
婆子径直走到了玉儿跟前,低下身子仔细看了看玉儿:“姑娘,你有没有事?”
“王姨?”玉儿没想到还有人愿意来关心她的情况,缓缓地用手支撑着自己起来,看看王姨手上的菜篮子,再看看院子里的一片狼藉,一脸的愧歉:“王姨,给你添麻烦了。”
婆子扶着玉儿站稳,将菜篮子放在地上,对着玉儿一脸的鄙夷:“姑娘,你别怪我不讲情面,我先前不知道你是这情况,要是知道,我是万不会接你这份差事的,你今日就将我这月月钱结了吧,往后我不来了。我劝你也早日离开,别臭了咱们这条巷的名声。”
玉儿一怔,双眸瞬间落寞:“好,我这就给你去结。”这里,看来她是留不下来了。
玉儿连夜离开了花枝巷,她的去向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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