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岩城,大余西北边境最大的城池。
整座城池在战时足以容纳上百万人。
城池周遭更是有数座小镇,无数村落。
自城池建成以来,就从未被攻破。
但在今日,黄岩城的周遭已经化作一片血泊。
十八米高的城墙之上。
定北侯程礼双目充血的看着城墙下发生的一切。
通红的双眼紧紧的盯着下方,看着漠北的骑兵在自己军队的大营之中肆意纵横。
握紧的双拳青筋暴起,双拳下方的城墙上更是多出了数道凹陷,几滴温热的鲜血顺着程礼的拳头滑落,洒在了城墙之上。
周遭的士兵目光之中满是愤怒,满是对敌人的仇恨,亦有望向自己主帅的愤慨。
作为普通的士兵,他们不懂什么战略战术,也不懂打开城门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兄弟正在下方苦苦挣扎,被蛮人肆意屠戮。
无数士兵怒目圆睁,死死的盯着下方的蛮人,目光不断搜寻,似是想要找到那前些日子还和自己一起吃饭喝酒的同袍。
城墙下的士兵或许是他们同村的乡人,或许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兄弟。
但眼下,在主帅的命令之下,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袍死在蛮人手中,死的毫无价值,死的命如草芥。
甚至于他们除了在这无能的看,什么也做不到,不能放箭,不能开炮,也不能打开城门。
城墙下方,有大余的士兵抬起了手,朝着城墙之上大声呼喊,想要自己的战友打开城门,给他们一条生路。
在他们想来,上方的士兵都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兄弟,一定会打开城墙,出城营救他们。
但直到最后,直到眼前彻底失去色彩,这些士兵都没等来他们所信任的兄弟。
等来的只有那冰冷的屠刀,等来的是那愈发黑暗的世界。
主帅下了军令,开城墙者杀无赦。
而军令如山。
这是最正确的选择,却也是最为悲凉的决断。
城墙上的士兵只能看着自己的同袍以最为无助的眼神看向自己,再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蛮人的刀下。
尸首分离。
望着下方的屠杀,程礼很想立刻打开城门,率领大军杀出去,杀光下方这群蛮夷。
但他不能这么做。
哪怕手下士兵望向自己的目光愈发愤怒,愈发失望,他也不能开城门。
为帅者,要顾全大局,要有足够冰冷的内心。
下方的士兵已是必死之局,救无可救。
唯有等夜晚降临,方才有一线机会。
作为主帅所要做的就是将损失降到最低,在战场之中寻到最为合适的策略。
不开,还有据城坚守的机会。
开了,只会引发更大的动乱,给敌人创造战机,最终走向全军覆没的结局。
据城而守,还有同骑兵对抗的可能,若是把机会主动递给敌人,那等待他们的只会是无意义的死亡。
骑兵最强的便是野战,坚守在城墙之上,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拳头越绷越紧,眼中的血丝越来越多,在这一刻,程礼只觉天旋地转。
倘若不是自己轻敌,倘若自己听了林相的话,将全部军队驻守城内,倘若自己在营寨外布下了防御措施,倘若……
这一刻,程礼脑中一片空白。
但作为主帅,他不能倒下,也不能混乱,必须做出清醒的决断。
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城墙之上,沙哑而又冰冷的声音在城墙之上响起。
“放箭!”
声音落下,许久都没有动静。
传令官愣愣的看着自己的主帅,好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衣领猛地被拽住,程礼涨红的脸紧紧对着自己的传令官,脸上满是狰狞之色。
声嘶力竭的吼声在城墙之上响起。
“都聋了吗?我让你们放箭!!!”
被抓住衣袖喷了满脸口水的传令官总算反应了过来,眼色复杂的看了眼自己的主帅,怀揣着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将命令传了下去。
最糟糕的命令传遍了城墙,久经战事的士兵双手颤抖的拿起了弓箭,对准了下方。
下一瞬,箭雨落下。
当敌我双方厮杀在一起,唯有真正的神射手方能保证精准的打击。
而这样的人,显然并不多见。
漫天箭雨自城墙之上射下,近乎无差别的打在了军营之中,射在了城墙下方。
射中了漠北的蛮夷,也射中了昔日的战友。
马匹被箭矢射中,蛮人跌落马背,被箭矢贯穿。
刀枪碰撞之际,余人的士兵在厮杀之中被不知自哪而来的箭矢射中,倒在了地上。
瞪大了双目,眼睁睁的看着马刀挥下。
鲜血染红了疆场,哀嚎无处不在。
绝望与背叛的哀歌在旷野之上回荡,回荡在城墙之上,回荡在每一名士兵的心里。
这是生者的悲歌,亦是死者的哭泣。
是战场之上最为无助的悲剧。
城墙之上的重炮对准了下方。
无需瞄准,处处都是敌人,呼啸的炮火轰击在了下方,将敌我双方一起吞噬。
毫无精度的重炮根本没有准心可言,炮火落下,生命消逝,仅此而已。
战火仍在蔓延,硝烟在天地之间弥漫。
刀枪碰撞,寒芒乍现。
当看不到一丝一毫的退路之时,总会有那些敢打敢拼的人站出来,带头去拼杀。
同为血肉之躯,一刀之下,谁死谁生,尚无定数。
都是经历过生死危机的老兵,再无退路之时,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朝着敌人挥出了刀剑。
到了这一步,脑中已再无多想。
有的只有一个念头。
砍死眼前的人!
精锐之所以是精锐,在这一刻彻底彰显。
没有因为退路被断,敌人势强而彻底绝望。
当有了足够多的人开始反击之后,整支军队都动了起来。
没有办法组成完整的阵型?
那就几人为阵。
手中的武器丢了?
地上处处是武器。
都是一个脑袋两个胳膊,谁也不比谁高贵,砍就是了!
从辰时,到夕阳西下,厮杀一直在继续。
倒在城墙之下的尸体越来越多,堆起了尸山血海。
上一瞬,马刀砍向了士兵的脖颈。
下一瞬,大戟贯穿了蛮人的身体。
上一瞬,马匹将士兵撞飞。
下一瞬,长刀砍向了马腿。
有余人武者在战场之上纵横,刀光每每落下,便有蛮人坠于马下。
劈,砍,斩……
长刀之上,一道道豁口出现,卷刃的长刀挥下,被漠北的武者挡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