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流影在空中碎裂,化作一片片锋利的尖刃。
阳光照射在银白色的利刃之上,反射出点点银芒。
交织的碎片在空中飞舞盘旋,没有星光,亦没有水流。
只是呼啸着冲向了逃窜的流民,从背后贯穿了他们的心脏,悄无声息。
逃窜的流民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又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冰冷而又无情。
血腥却又符合江湖规矩。
你要杀我,自然就得做好死的准备。
人死,则恩怨两清。
君临眼中的江湖,不外乎如此。
但对于这样的屠杀,君临是不喜的,是以他没有调用天地之力,只是单纯的以真气操控流影,以最快的方式结果了这些流民。
悄无声息,没有太多的痛苦。
毕竟,两边都是陌生人,谈不上什么仇恨,没必要去折磨对方。
……
流影归鞘,君临的目光转至马车所在的方向。
向来不怎么听自己话的小姑娘这次依旧如此。
小小的人站在马车旁,看着面前无比血腥的一幕,眼眶通红,小手止不住的颤抖。
但让君临颇感意外的是,这个从小生活在属于光明的世界中的孩子并没有阻拦自己,只是一边哭一边看着发生的一切。
眼中没有对自己的恨意或是愤怒,也没有如自己这般的冷淡。
小小的眼睛中满是对面前发生的一切的不解。
满是对生与死的困惑。
在只有九岁的小明月眼中,前不久还和她说着故事的大叔,此刻却躺在血泊之中。
大腿被洞穿,身上也满是伤痕,命不久矣。
最为惨痛的杀戮将世界的一部分真相清晰的揭露在她的面前。
嗓子哭哑了的小明月抱着脑袋蹲在原地,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见到这一幕,知道自己没什么可以说的君临没有上前,将空间留给了这个被迫见证这一切的孩子。
到底是天机楼选定的继承人,有着其不凡的一面。
在默默的啜泣了一会后,双目红肿的小明月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忍住了呕吐的冲动,步伐坚定的走到了苟延残喘的镖客身旁。
小心的帮这个为她讲过许多故事的大叔擦着身上的血迹。
倒在地上的镖客意识愈发昏沉,眼前一会黑一会亮,脑中已无多少思绪。
昏昏沉沉的意识只觉得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触碰他的身体。
或许是回光返照,又或许是其他什么。
被箭矢钉在地上的镖客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牵动着伤口又撕碎了不少血肉。
意识渐渐回到现实,眼前的昏黑消失不见。
入眼,一张熟悉的小脸映入满是血丝的瞳孔。
“是那个小女孩啊,她还活着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镖客强撑着睁开了双眼。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上百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周围。
镖队的一众兄弟里只剩马夫一人站在不远的地方。
那个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正拿着块锦布帮自己擦拭着伤口。
女孩的哥哥正站在不远的地方,抱着长刀,遥遥的看着这里。
仅存的思绪已经让他无法继续思考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时刻的剧痛更是让镖客的理智时刻处于崩溃的边缘。
眼前的身影同自己的女儿不断重叠,在恍惚之中,镖客本能的伸出了血流不止的手。
跪在地上的小姑娘先是微微一愣,本能的躲开了伸过来的手。
但只一瞬,她又重新把头扭了回去,主动迎上了镖客的手。
殷红的鲜血顺着血肉模糊的臂膀流下,打湿了女孩的头发,染红了女孩的面颊。
腥甜的气味在嘴边绽放,女孩又一次哭了起来。
察觉到女孩的哭泣,镖客拼尽全力想要站起来抱住她,却再一次勾动了伤口,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难以忍受的剧痛让镖客倒在了地上,许久也没能再次坐起。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女孩哭的声音又大上了几分。
颤抖着想将镖客扶起。
许久,缓过神来的镖客靠在了女孩小小的身体上,忍着疼痛抬起了手,抚摸着女孩的脸颊。
“丫头……别哭……爹在这……爹一直都在……”
“这一次……爹……不走了……”
手一点一点从女孩的脸颊垂落,靠在身上的身体也在一点一点变得冰凉。
女孩愣愣的呆坐在原地,手中染血的锦布也跌落在了镖客的身上,眼泪顺着眼角滴落在锦布上,泪水与鲜血混在一起,染湿了绣着仙鹤的锦绣。
许久,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的女孩只觉眼前一黑,身体向一旁倒去。
意识的最后,熟悉的怀抱抱住了自己。
……
冰冷的尸体旁,君临抱着昏倒的东方明月,轻声叹息。
看着身上满是血迹的小姑娘,君临忽的有些后悔。
或许先前就应该坚持动手,最少不用让这孩子面对这些。
又或者若是早些展现实力,这些流民也必然不敢阻拦。
但一念之差,却最终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这样的局面到底对于一个孩子而言,还是太过沉重了些。
温暖的真气缓缓裹住了怀中的小姑娘,让昏迷中的女孩稍稍好受了一些。
君临的目光也遥遥看向了几里外的营寨。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营寨那边尚未弄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此刻并无太大的动静。
斩草要除根,这是君婉从小就教育君临的话。
也是君临通过无数次亲身经历总结出来的经验。
但看着怀中的小姑娘,看着遍地的尸体,想起了先前小姑娘对自己说的那句。
“我不想所有人都以为你是恶人。”
君临轻轻叹了口气,转过了脑袋。
“一群老幼妇孺,还真以为自己是主角不成,莫说三年,便是三十年,三百年,废物依旧是废物。”
自说自话的说服了自己,君临起身跳上了马车。
“继续驾车,去武林盟。”
镖客的身体旁,尚未缓过神来的车夫猛地一激灵,反应了过来。
急匆匆的跑到马车旁,跃上了马车,赶起马来。
商队都没了,再不抱住大佬的大腿,自己一个人岂不是死的连渣都不剩。
大佬垂帘,愿意给个活下去的机会,得好好珍惜才是。
……
马车上,斜阳顺着车帘的缝隙照进车厢,照亮了小姑娘那脏兮兮的小脸,也照亮了君临愈发深邃的面庞。
车外,残阳如血。夕阳最后的一抹余晖洒在官道之上,为这些逝去的生命带去最后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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