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玄亨和詹台雅晴回家的途中,接连接到好几个电话,一个是妹妹哭着打过来,说自己被老板骗了,公司的账号是炒红了,流量很大,也开始带货,自己被董事长摘了桃子。
董事长直播的时候摔手机,要开会,又因为言辞不当,导致停播。
总之一句话,都为他人做嫁衣了。
詹台雅晴早就知道结局一样,听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对于她来说,钱已经不是什么问题,况且,只盯着钱,就会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很多事情,都是底层逻辑这个树干长出来的枝叶,看起来繁花似锦,但是一年一枯荣,轮回不休。
自己的妹妹,就是那个夏虫蟪蛄,说的多了他只会讨厌你。
接到第二个电话的时候,郑玄亨差点没把车子踩冒烟。
锣鼓巷派出所来电话说,郑昊,陈雨桐和黄婉贞,黄飞熊因为暴力抗法,现在被拘留在派出所。
“殴打城管和执法人员,这怎么可能,一个六年级的孩子啊。”
詹台雅晴觉得这有些谜之操作,太过玄幻。
“老郑,你慢点,只是进派出所,人也没说受伤的事,而且是殴打城管和执法人员,说明他们反抗了,实力应该悬殊不大。”
老郑叹了一口气,车开的更快了。
詹台雅晴心里突突直跳,却不敢开口再说什么。
郑玄亨住在山里,小时候爷爷和奶奶为了给他在山里整下一块宅基地,和村里的邻居们干了太多阵仗,每次都是派出所的民警暴力出警,将爷爷奶奶用绳子或者手铐捆住,丢在地上示众。
他瑟瑟发抖的看着,爸妈又不在家,满心都是恐惧。
派出所的基层民警确实是为人民服务,但是人民和人民的内部矛盾,会因为不同的人民背后的亲戚,家族,人脉和资源变得完全不同,这种落差很大程度上会扭曲事实和法律的投影。
现在雨桐姐一个弱女子,郑昊一个小孩子都给抓进派出所,对他们的影响会比较大。
“老公,你慢点开,要不等会儿还没到派出所,你也进去了。我给大哥打个电话,让他先过去看看,不会有事的。”
詹台雅晴看着满脸通红,黄豆打的汗珠不断滚落的老公,有些恐惧的说着。
郑玄亨眼睛里已经挤满的泪水瞬间垮了,鼻子一抽一抽的,像是感冒了一样。
詹台雅晴知道郑玄亨小时候住在大山里,但是不知道爷爷奶奶为了他和人争斗,抢夺宅基地的事情,所以前段时间网络上出来各种消息炒作,郑玄亨惯性思维认知,觉得是有人盯上了自己的房子。
詹台雅晴打了电话后,大哥顺道就去了一趟锣鼓巷派出所,见到了雨桐和郑昊。
派出所做笔录的等候大厅里,郑昊和黄飞熊,黄婉贞围着一大堆热腾腾的饭菜大快朵颐。那边一个满脸愁容的中年汉子,身边坐着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两人轮流扶着一个神志不太清楚的老奶奶,雨桐正在给他喂虾肉和螃蟹。
好家伙,这打包的盒子上写着“凰庭”,看的他直摇头。
看衣着八九成是雨桐姐买单了。
“大舅,来来来,正愁着吃不完咋办,来个大鳌。”
郑昊最喜欢的就是大舅,从来没有玩笑或者嘲笑过自己不说,每一次都是实打实的帮自己出主意,想办法。
大舅带着自己到处走,吃吃喝喝都是放开了来。
“昊儿你可真行,这么大的龙虾都舍得给大舅?!”
詹台青峰接过来,炫耀式的看着面前已经成了小大人的郑昊。
“吃吧吃吧,可惜没有你喜欢的茅台,要不也算是不错的聚餐了。”
詹台青峰倒是不顾周围人的眼神,顺势坐在三个小朋友旁边,大快朵颐。
哎哟,真心不错,这食材还挺讲究,新鲜,肉嫩松弹,肉质紧绷,有劲道。
雨桐姐走过来的时候,左脸似乎有些浮肿,红红的涂了一层药膏。
“姐,他们对你动手了,是那个王八蛋,看我不拆了他的家伙式!!”
大舅看见雨桐姐的刹那间,就像是一只大老虎忽然从山间蹿了出来一样,冲着大厅那几个慢条斯理的警察吼了起来。
“是那边几个城管,他们用电棍打那个老奶奶,陈姨去挡了一下。哎,怪我啊,大舅,我是罪人,我该去挡住的,可是我跑的不够快啊,我都被飞熊这小子落下了一个身位。都怪月英姐,在背后扯着我的衣服,根本没跑起来速度!!”
郑昊一遍吃着小龙虾,一遍把下巴朝着角落里几个膀大腰圆的城管看了看。
那几个人听见这边吼叫,很是不服气的朝着詹台青峰瞪了一眼。
“算了,疯子,这里不是地方,别惹出麻烦来不好。”
雨桐姐上前挡住了冲出去的大舅,像是抓小鸡一样,拎着脖子一丢,大舅又坐下来了。
气呼呼的大舅生气的将大龙虾的钳子放在桌边,直勾勾的看着雨桐姐的左脸,想伸手去抚摸,半到发现手上有油渍,又不甘心的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发现根本擦不干净,只好作罢。
“你妹妹给你打电话了?”
詹台青峰点了点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好疼,自己怎么每次都这么没用,什么都帮不上,还给雨桐姐添乱。
“把东西都趁热吃了,平时都是什么山里,公园里吃野餐,来派出所野餐还是第一次咧,再说,自打从娘胎里出来,我这也是第一次挨打,值得庆贺啊,知道不。”
雨桐姐咬着后槽牙,说的字字清晰,硬如金石。
“但是,青峰啊,这些都是小事,你知道嘛,我新认识了姑姑,还有表哥表嫂,侄子侄女,你过来匆匆忙忙的,没有带礼物吧?不过没事,下次我摆席,请大家来你再补个礼就得了。”
雨桐姐说着,将手里的打包盒已经装满了比较烂熟的食物,又去跟老奶奶那边坐着。
这一下,可把詹台青峰整不会了。
什么时候,雨桐姐还有亲戚在这里?!
自己压根不知道啊!!
“大舅,你别愣着了,这事情别说你,就是我妈都不知道。不过你看看陈姨和婉贞的奶奶确实有些像,而且都姓陈,她奶奶叫陈翠钿!!就是绿色的首饰!”
詹台青峰脑子里一道雷光闪动,整个人外焦里嫩。
陈家的灭门惨案,最后一个下落不明者,名字就是陈翠钿。
三十七年前,那份案底自己都能背下来了。
可是,谁能想到,人,就在眼前?!
但是,这一片区所有人的花名册自己查过无数遍,也没有发现过这个名字啊。
这个村子里,黄家人有七户,女主人没有姓陈的,住在人大招待所后面的黄家人,老奶奶叫田柳儿,丈夫是当年抗美援朝特等功勋获得者,黄承明老同志啊!!
“恭喜雨桐姐,贺喜雨桐姐。”
詹台青峰脑子里飞速运转,却也没有搜索到自己哪里出错了。
“大概率是有人帮忙掩盖了事实,换句话说,就是在保护陈翠钿。只是,奶奶怎么有些神志不清呢?”
詹台青峰心里安安寻思,脑袋却不由自主的再次搜索卷宗,奶奶右手臂上有一个桃花形状的痦子,是小时候治疗血管瘤留下的。
他和陈雨桐一起走过去,想看一看。
走近了才想起来现在是冬天,每个人都穿的是长衣。
倒是不着急,总是有机会能看到的。
“大舅,我们不会待在这里过年吧?我还有不少作业要做咧!”
郑昊一边说,一遍往嘴里塞烤鸭蘸着白糖的烤鸭皮,好吃。
旁边黄飞熊双手按着肚子,有来有回的抚摸着,已经吃撑了,不知道这家伙的肚皮怎么这么能装,一直吃一直没停,到现在还能吃,真的是厉害。
“月英,你吃啊,这个很脆,而且沾上白糖很鲜,吃了不会胖,口感也不腻。”
说着,郑昊端起来递给面前有些羞涩的黄婉贞。
黄婉贞伸手拿了一小块,轻轻的粘了一下白糖,就放在嘴边小口小口吃着。
他时不时的看着满脸都是笑意的奶奶,心里很开心。
只是,现在自己和爸爸妈妈多少有些恐惧,派出所在她的印象中,和书中的集中营渣滓洞并无区别,她看到的城管和民警,都是凶神恶煞的,让人骨子里都颤抖。
坐在这里吃饭,真的是吃不出任何味道。
“你小子,你敢在这里过年,他们还不敢让你在这里过年。”
詹台青峰又吃了几块油腻腻的烤鸭,嘴角上都是放着光,转身朝着几个城管走去。
这一走近,才看清,每个人脸上都是抓痕,而且不深不浅的,密密麻麻的全是血珠子。
哎呀呀呀,真的是看了想笑。
这和和气气去出勤执法,为人民服务,怎么弄的如此这般。
又看了看陈雨桐和他身后那个中年女子,心中暗暗惊叹。
那女子从自己进派出所到现在,就一直在乐呵呵的和雨桐姐一起喂给婆婆吃着东西,心里并无半点恐惧和担忧。
“你们是第几大队的,合同工还是协管?”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人是谁,管这么多干嘛?再说几个意思,你问我们我们就要回答。
他们鼻孔朝天,没有一个人愿意回答。
“好,你们不说,总有人说。”
詹台青峰掏出电话,正要拨出去,背后一个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
“哎呀,青峰老弟,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来锣鼓巷也不和我老汪说一声,怎么着,瞧不起我不是,来来来,来我这边坐一坐。”
派出所所长王大志旋风一样冲了过来。
今天这事情,他也不太好插手,城管的副把手韩楚鸿打过招呼,敲打过自己了。
而且韩家也是替人办事,这黄家人的宅子有人看上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啃下来的钉子户,怎么就又开始折腾了。
当年一群人冲过去,差点直接推土机干倒了的宅子,硬生生给一本证书打的灰头土脸。
黄老爷子走了快十年了,虽然市里,县里都没有慰问,也没有发放经费,但是这件事,给大家都提了个醒。
现在的人民,那些默不作声,苦苦支撑的人民之中,真的藏着当年浴血奋战,卫国保民的大英雄。
今天,这事情怎么还把詹台家也卷进来了。
詹台家卷进来,那么还在胡吃海喝的孩子,就该是郑家那位传说返祖了的宝贝疙瘩了。
哎,麻烦事啊!!
詹台青峰和王所长关系比较好,自己找卷宗还是多次麻烦到他,所以跟着他进了办公室,坐下来的时候,王所长一脸愁容。
“青峰老弟啊,你们是不知道,每年冬天,都会遇到千古难题啊?”
“嗯?千古难题。现在什么年代呢?解决不了?”
“你们啊,很少去农村和乡下了,待在城市里也接触不到鸡毛蒜皮的事情。我这个趴窝的老母鸡,一直在锣鼓巷周围一亩三分地,接触的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桩桩件件都闹心。今天这事,说白了就是南车北煤的生计问题啊!!”
王所长这么一白活,詹台青峰还真是有点愣神了。
南车北煤,没听过,知道西气东输,南水北调,南北豆花咸甜之争,还真就不知道南车北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