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私家车出门的郑玄亨,惊慌失措的跑回去拿了一次钥匙,大喘吁吁的到了车库。
郑昊拎着包裹和陈姨从消防楼梯到了一楼大堂,然后和扫地的阿姨打了一声招呼,就从旁边的员工通道穿过后门,打车去学校。
这种感觉,有种行军打仗的错觉。
爸爸的钥匙是郑昊故意给换了位置,老爸出去一趟,再回来就会吸引很多蹲守的网红和熟人。
剩下来后知后觉的,一定会堵在电梯,而且这个时间差正好在消防楼梯走完相互重叠。
所以出门,几乎没有遇见陌生人。
上车后,陈姨把郑昊裹得严严实实,这几天降温,确实很冷。
郑昊带上鸭舌帽,像是打瞌睡一样。
陈姨穿上羽绒服,上身还是被撑到爆裂,拉链都不好拉到脖子下面。
这个身材,简直是杀人利器,红尘炼狱。
半刻钟,就来到了最繁华的CBD中心区,霓虹闪烁,人海茫茫。
路边一个轮椅上窝着一个老奶奶,头顶上顶着一块布,旁边一个老头拿着自己做的三弦弹得有些山高水低的,文艺乞丐。
“这对夫妻,好几十年了,从先前的二胡,到京胡,琵琶,道具换了不少,看来这些年一直很赚钱。”
旁边一个拎着公文包的中年男子摇着头走开了。
“做乞丐也很能赚钱?”
郑昊不解的看着身边的陈姨问道。
“三百六十行行,行行出状元。在我们这个城市,动脑子做到行业一流的,财富都不少。”
陈姨看了看那对夫妻,眼底有些落寞和失望。
传统的东西,表面上是在不断的衰落,但是底层的逻辑和原理,从来没有变。
天不变,道亦不变。
“先前这一段还有个少林的俗家弟子,表演碎玻璃瓶,甩鞭什么的,据说也兜售大力丸,跌打膏药,不过随着网络购物的兴起,市场越来越小了。表演被派出所和官方限制谈话,比不上在路边唱歌摇滚的青年,现在到处都是网红,拿着纸板乞讨的艺术工作者。”
“时代或许真的变了一个样子,就像皇帝换了一茬又一茬,朝代不断更替,物是人非而已。”
陈姨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神情有些恍惚。
“陈姨,我们走吧,学校对面就有一家酒店,我们住那边去。”
郑昊牵着陈姨的手,拎着书包两个人朝着酒店走去。
“格兰云天”“香格里拉”“喜来登”在这条路上星罗棋布,出租车的绿色灯光闪动不已,扶着花坛呕吐的中年人,巧笑盼兮的各色美女,行色匆匆的公文包男子,一群人哈哈大笑,脸色疲惫的保安,他们在喷泉银色的水花外,影影重重。
“想不到,你们学校对门竟然这么冷清,不过这样也好,安静也安全。”
陈姨像是第一次来到郑昊的学校一样。
郑昊思来想去,记忆中,似乎真的就是第一次见到陈姨来学校。
陈姨去前台办理入驻,前台足足愣了半晌,打电话确认了好半天,才开始办理入驻。
郑玄亨和詹台雅晴刚到派出所坐下做笔录,就噼里啪啦接到一大通电话。
“怎么呢,老郑,你们家保姆被赶出去住酒店了?”
“我说,你们要是辞退小陈,提前跟我说一声啊,我三倍工资,不,五倍工资挖她。”
“老郑,刚人大的党委书记给我电话,说你们家陈姨要住招待所,他已经处理好了。”
……
郑玄亨脑门子一道道黑线。
自己忙的断了线,学校对面的酒店,这小子,那是人大招待所,仅供内部使用。
这臭小子,还真会选地方。
“老郑,要不咱俩也去那里住着,万一儿子有个什么事,我们有车有人,方便啊。”
“你说的在理,就这么办。”
做完笔录,警察有些满头雾水,家里的贵重东西都没有丢,除了孩子的学习资料,价值凑不够1000,立案都困难。
“你们的情况,我们这边了解了,涉及到公民的隐私和安全,我们都会很重视。我们会安排物业和社区民警配合调取资料,进行前期摸排,进展会及时通知您。”
年轻警官微笑着处理好资料,又让他们签字按手印,流程走完,两个人就开车去了学校对面的市人大招待所,一看门口停着好几辆熟人的车,简直哭笑不得。
“这群王八蛋,还真敢挖墙脚!!”
詹台雅晴恨得牙根直痒痒,这群人,都是老郑的狐朋狗友,早对陈姨垂涎三尺。
“看我不收拾他们,走,老婆。”
老郑手里拎着车钥匙,精神抖擞的朝着招待所里面闯了过去。
一群人都坐在前台等着老郑,他们也怕陈姨,过来嘘寒问暖,竟然发现是陈姨带着小郑在这里住宿,心中一下子消沉了不少。
“早知道你会来,看我们的口袋阵都准备好了,走,出去,这次是逮住你们两个老狐狸了,一起走,不醉不休!”
……
“你们小声点,我儿子明天可要考试,吵着他考不好我们可就赖上你了。”
“老郑,你他妈这是敲诈。整个燕州地面儿,谁不知道你们家有个大苦瓜。网上都说了,桃李满天下,自家结苦瓜。你们两个,把运气和福气糟践完了,害了你们家的崽崽!!”
“看看我们老姜,多么单纯憨厚,厚德载物啊,几个小东西不都是学霸,上常青藤都是手到擒拿。”
众人插科打诨,随后开着车朝着郊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陈姨站在窗户边,用吹风将头发吹干,看着窗外的点点灯火,像是满天繁星一样,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放下吹风机,将随手携带的一个黄澄澄的葫芦放在腰间,转身坐在了沉沉入睡的郑昊身边,开始打坐冥想。
叩齿,静心,冥想。
“上清紫霞虚皇前,太上大道玉晨君。闲居蕊珠……生紫烟。”
此时,郑昊屈身如同弓,一手叠太阳穴下,一手在大腿之间,匀速呼吸,气达尾闾,一呼一吸之间,忽然感受到了烟水茫茫中,千里斜阳鞭打群山。群山乱舞,落红无数。
耳边有舒缓的音乐和令人安心的节奏感,伴随着眼前流转的画面,让他一路消散了所有的疑虑,进入漆黑的虚空。
一觉黑甜,等到睁眼的时候,天光早已大亮,陈姨已经穿好了大红色的旗袍,笑意盈盈的等着郑昊洗漱出门了。
“他们说,应该先穿红色衣服,一睁眼就是开门红。而后换绿色外套出门,这样可以一路绿灯。考试的时候,我就换成灰色和黄色衣服,寓意走向辉煌。昊儿你拿到试卷不要着急做,先亲吻一下卷面,那叫稳过。”
陈姨像是做周天大厨的法师一样,仪式感被她拿捏的足足的。
除了衣衫以外,他还在客房里贴下了很多杏黄色的符纸,上面有她亲笔写的符箓。
“难怪昨天会感知到,原来是陈姨在布置。”
郑昊心中一暖,上前拉住陈姨的手,仰着头从山峰中看着那张祸国殃民的脸。
“谢谢姐姐。”
他调皮的一蹦跶,个子几乎和陈姨一样高。
“等我长大,我一定拼尽全力保护你。”
郑昊在心里暗暗发誓,觉得自己就像是看着姑姑的杨过一样。
“昊儿,按照这几天你复习的表现看,考试肯定不成问题。不过,你要学会的不光是考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不重要的时候,不要让人知道我们的真实能力。”
郑昊心里自然清楚,对于学霸黄三甲这类人来说,如果被自己踩在脚下,一次两次还会觉得侥幸,要是次次如此,他们说不定就会崩盘。
不过,做什么事都需要打破打碎,破而后立,他们或许越早遇见,就能越早摆脱。
至于自己,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要看的是树木够不够大。
若是世界树,扶桑或者建木,风吹就吹吧。
陈姨帮郑昊整理好衣衫,一起去酒店的自助餐厅用餐,然后穿过马路,去学校参加考试。
刚到学校门口,就引得许多家长驻足围观了。
穿着旗袍的陈姨杀伤力实在太大。
“陈姨,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早上的风雨,寒气还是比较重。
整个街道都像是雨水打湿的黑色枯木,而现在,这段木头上开着一朵美丽的花儿。
众人以为是春风吹过了,心生荡漾。
看着昊儿的背影消失在校园的大门后,陈姨从胳膊上将灰色的大风衣披在身上,转身朝着酒店走去。
曲线毕露的身影虽然藏在修长笔直的大衣中,高跟鞋却还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上,眼中全是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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