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台雅晴走出卧室的时候,一脸满足的笑容。
每年考试成绩出来,她都是最角落里的哑巴。
家长会上,她强撑着不敢多说半个字,多看一眼黑板,多听一句话。
各科老师都会表扬进步的同学,他惴惴不安的听着,失望,有希望,短短几分钟,仿佛是一个轮回一般,最终沉入黑暗深处,不断挣扎。
一切,都只因为郑昊压根不想学习。
数学老师可能是这个黑暗里,最耀眼的光芒。
进步的孩子,每年都有郑昊。
妈妈抿着嘴,因为她不知道今年的考试成绩发布后,自己会是什么样。
只是一路走好,一路思考。
这孩子如此系统科学的复习体系,难道是一天就具备了么?
按照老郑和自己的阅读经历,学习习惯,不花个三四年,根本不可能有一个大致框架。
更何况,这些方法明显带着一丝神秘色彩。
难道是学羽毛球的时候顿悟的?
还是因为读科学故事了解的?
思来想去,都没有可以说服自己的证据和理由。
按照詹台晴雅的理解,这样的学习方法,自己似乎也没有吃透,而且不太理解底层逻辑和原理。
更让他觉得可怕的是,这其中很多底层逻辑星辰的模型,也并不是一个六年级孩子总结出来的。
那么,这孩子到底看了多少书,思考了多啥事情?
这不是自己的儿子啊,绝对不是。
妈妈看着面前还在奋笔疾书的儿子,心中一种陌生感油然而生。
他走到书房,找到了孩子学习羽毛球画下的思维导图,从原来的零零散散的几个字,到后来三角形,四边形,五角形构成的大部分思维导图,或者说是模型,到了最近,已经全篇累计了七八个图形。要说能过渡到目前的思维导图和底层逻辑模型,倒也不算突兀。
而且羽毛球的训练笔记上,他始终记着“快准狠活”四个字,当做做基础的框架。
这倒是可以算作框架学习到思维导图的转变逻辑。
羽毛球运动,最关键的是动作结构,动作结构需要知道主导发力部位,以及各部位之间的关系,力量传导的路线,先后顺序等等。
这是什么鬼,詹台晴雅觉得每一个字自己都懂,但是说的是什么,却又似是而非。
那么,这个算是拆句子,拆词语的底层逻辑。
结构,材料,功能。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詹台晴雅一边走,脑海里就蹦出来这句小时候背下来的文言文。
三纲八目,貌似只有这个自己印象最深。
自己似乎也并没有和儿子深度讨论过这个问题。
反倒是现在,自己收到了他的触动。
“妈妈,你上学写满笔记的那本《大学》和《中庸》还在书柜里吧,您没有动位置吧?”
儿子看见詹台晴雅,就朝着她问了一句。
对哦,确实自己痴迷过一段时间的大学中庸,而且还尝试着背诵,对字,句逐个考证,翻译解释,各种注解版本的矫正比较,但是对于底层逻辑和文章大意,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意识。
换句话说,自己是一直在收集材料,买菜,但是从来没有做过一道菜,一顿饭。
“等你考试完,你自己找吧,妈妈忙的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读书了。”
詹台晴雅心中更是奇怪了,这小子,怎么就突然问起自己那本书呢?
“陈姨,我觉得我爸爸和我说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道德经》《阴符经》《大学》《中庸》《上清黄帝外景经》《上清黄帝内景经》《黄帝内经》《周易》这些书我都该花时间读一读,试一试我们现在这个学习方法是不是够用。”
儿子揉着眼睛,又到了两个半小时之后的休息时间。
三个人坐在那里,詹台晴雅看着现在这个学习如此勤奋拼命的儿子,多多少少都有些不习惯。
看着桌子上的《忒休斯之船》,没来由的眼神低垂。
黄帝内经中说,男生的身体周期是八年还是九年,女生的身体周期是七年还是六年,自己也不太清楚了。即便是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生死一遍,那儿子终究还是自己的儿子。
而且,这个生理上的轮换,会不会导致精神的变化,自己也没办法知道。
古代传说中,那些顿悟,带有宿慧的传奇人物,似乎都是在一瞬间,脱胎换骨。
她将老郑看的书收起来,放到了书架最角落的地方。
她有点抗拒,甚至不愿意在看到这样的书。
郑昊还在和陈姨井然有序,配合无间的学习,詹台晴雅开始做起了后勤工作。
水果,零食,纸张,墨水等等,一应俱全。
她自己也在笔记本上写了很多可能和计划。
“要和儿子,还有雨桐姐商量一下,讲这些复习资料拿出去找出版社看看,能不能出一套书。如果不错,儿子将来开一家培训机构是绰绰有余的了。”
“或者让儿子有时间去做个直播,当上网红,讲一讲古代文言文和诗词自己如何阅读,装作一个文化人卖书赚钱也是条路。”
一下子,脑袋里都是各种谋生的场景,而且大多是脑力劳动,看上去光鲜体面。
只是不知道,儿子的心里怎么想。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妈妈的这些想法,终究也不过是个想法。
此时,学校教务处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让他立即去学校处理下语文老师和班主任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原因,学校的监控视频流露出去,很多人都在谴责学校。
视频中,从一年级到六年级,一个学习成绩较差的学生一直被同学霸凌,被老师区别对待,好几次有从阳台上向下跳的镜头,最后都被各种意外拉回到了走廊上。
最后一个镜头,竟然是一张稚嫩字迹写成的遗书。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根本就不想读书,我看见他们我就害怕,我只想去打羽毛球,为了打好羽毛球才对科学和数学有一丝丝兴趣,我这样的人,大概不配拥有这么高知的家庭,不配每天有陈姨这么漂亮的长辈疼我爱我,我想跳下去,可是我有舍不得,我真的是个废物,不过,快了,我早晚会走的,爱你,我的爸爸妈妈,想你了,我的陈姨。”
歪歪扭扭的字,写在草稿纸上,似乎带着血迹。
而那个落款,就是日天。
妈妈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眼泪夺眶而出。
那个儿子,大概率是真的死了。
心死了。
死在这么多年,父母对他的严苛的爱和炽烈的希望之中。
网络上很多知名人士为了博取流量,开始添油加醋的剪辑,还有人言之凿凿的说,这个学校的老师如何如何如何不堪,好多毕业生现身说法,说自己曾经被侵犯,脱光身体关在小黑屋里用皮带打。有人说某某老师惩罚学生,不给吃饭,考试成绩低于多少,在操场上持续万米长跑。有人举报说学校每年都有失踪人口,家长被学校下了封口令,不准对外界透露。
一时间,喧嚣尘上。
关于教育的改革,书本上的插图,爱国课文的删减等等也开始四处开花。
对于郑昊目前就读的学校,简直就是风口浪尖的小木船,随时面临关闭整顿。
对于这些,妈妈也是在去学校的路上,看到了爆炸式传播的信息。
她的心,如同刀割一样。
她调转车头,要去求证那个自己家里乖巧的不像是个孩子的儿子,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存在。
她将自己儿子写的遗书那个长视频手机录了像,又给老公也发了一份,还存了一份在云盘。
这是她多年的职业习惯。
汽车行驶在宽广的马路上,夕阳从高而且窄的大厦缝隙里闪现,让他莫名的感觉到了一种末世的哀伤感觉。
人,始终没有走出森林。
现在,自己将自己困在水泥森林;自己将自己困在意识的丛林。
那些葳蕤生长的想法,掺杂着神话传说和民间故事,勒的她有些呼吸不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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