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照亮了沉沉夜暮,也照亮了陆衡之清隽的面容。
苏青珞忍不住问:“这是……特意为我放的?”
陆衡之颔首。
苏青珞惊讶之余,心头不受控地浮起一丝甜蜜。
来不及说什么,头顶烟花一朵接一朵地炸开。
粉色、黄色、红色、白色……
目不暇接。
怕夜里凉,陆衡之还十分贴心地命人准备了披风,亲手罩在她肩上。
察觉到他动作,苏青珞恍惚了一瞬,目光虽然仍在看烟花,余光却早已落在陆衡之的脸上。
他神色淡淡,看不出特别喜欢烟花的样子。
——他不喜欢,却依旧为她准备了。
陆衡之似是察觉到她余光的打量,忽然低头。
苏青珞几乎瞬间收回目光,目不转睛地抬头去看烟花,不敢再分神。
有些怕冷的身体因为这件披风暖和起来,足以让她很舒服地站在高台欣赏完一场绚烂的烟花。
结束后,她还有些意犹未尽。
陆衡之看她神色:“喜欢?”
“嗯。”苏青珞啄米般点头,“恐怕没有哪个女子不喜欢吧。”
“喜欢就好。”他平声,“时间仓促,今日成亲仪式一切从简,委屈你了,这算是我补给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青珞从他平平淡淡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温柔。
?怎么会委屈,他可是为她准备了一百八十八抬聘礼,其中不乏宫中赏赐的精美之物,恐怕孟青黛出嫁也不过如此了。
“不委屈。”苏青珞摇头,顿了顿,她指尖捏住袖口,道,“何况,我们不过是假成亲,不必这样麻烦的。”
话说出口她才知道,之所以不合时宜地问出这句话,心底其实是隐隐期待他否认。
自从上次他在京郊别院吻过她之后,她好像对他越来越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悄悄抬头看他一眼。
然而,陆衡之却没说话。
烟火寂灭,尘埃浮在半空,月色下,陆衡之一双眼格外清冷。
好似方才的温柔不过是她的错觉。
苏青珞好似被他冷到,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
陆衡之转身:“回房吧。”
苏青珞轻轻“嗯”一声,跟在他身后。
她今日这身嫁衣繁复,下台阶有些费劲,双手拎着裙摆缓步往下走。
陆衡之下了两阶台阶后回头看她一眼,将手里的琉璃灯离她脚下近了些。
片刻后,终于安然走下台阶,苏青珞松了口气。
头顶传来陆衡之略嫌清冷的声音:“以后不要再提假成亲的事,当心被下人听到。”
原来是为这个不高兴。
苏青珞立刻反省自己言辞间确实过分随意了,她保证道:“三哥放心,我以后绝不再提。”
很是乖顺的模样。
陆衡之忍不住牵了牵嘴角。
回到房中,床铺早被下人收拾过,上头的桂圆红枣莲子等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铺好的床。
红色被子上的鸳鸯戏水是她亲自挑的,因为来不及绣。
苏青珞脸上不觉一红。
月至中天,苏青珞明明累极,竟然毫无困意。
她先脱掉披风挂在一侧,再小幅度地挪到床边,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衡之:“安歇吧。”
苏青珞当然也知道要安歇,问题是要如何安歇?
她看了眼这张绣床,莫名觉得有些窄。
好在陆衡之很快解救了她。
他抬起下巴尖指了指屋内东边的紫藤椅:“我睡那儿。”
苏青珞自然立刻点头:“好。”
决定了睡觉位置,苏青珞又被一个新的问题困扰——她要当着他的面脱衣服吗?
“……”
对上陆衡之视线,显然也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问题。
她尴尬极了,陆衡之却面色平静道:“我去更衣。”
苏青珞松一口气,看他转身,便掀开被子预备躺上去,不想地下藏有乾坤,她掀得太过用力,一本册子从床上掉了下来,被平摊在地上。
册子很大,是一般书的两倍,装订精致,叫画册似乎更为合适。
透过不甚亮堂的红烛一眼便看到一男一女赤条条躺在床上,摆出某种姿势……
苏青珞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本能地尖叫一声:“啊!”
叫完之后第一反应更遭,搞不好会把陆衡之引来。
果然就看到已经转过身的陆衡之回过头来。
苏青珞整个人快要裂开,脸烫得好似烙铁,立刻弯腰去捡,一面尴尬解释:“不是我,应该是褚嬷嬷放的……”
?褚嬷嬷也真是的,教错合卺酒也就算了,这种事她怎么也不跟自己说一声?!
想起陆衡之可能还不认识褚嬷嬷,又立刻道,“褚嬷嬷外祖母特意拨给我成亲后用的,怕紫鸢她们年纪轻不懂……”
她一顿,闭上了嘴。
——这话就差说褚嬷嬷是来教导她周公之礼的了。
为什么她最丢脸的时候都是在陆衡之面前。
一时间?,苏青珞有些认命似的闭上了眼,恨不能将册子原地烧毁。
然后就听到陆衡之平淡的声音:“嗯,是什么?”
声音无波无澜,丝毫没有惊讶。
苏青珞立刻将册子阖上,藏在身后,抬头去看他神色,也并无异常。
他应该没看到?
太好了。
苏青珞松了口气,语气尽量平静道:“喔,没什么,就是……我……”
她轻咳一声,飞快想到一个解释,“我从小学画画养成一个习惯,喜欢看着画册睡觉,不然就睡不踏实。”
陆衡之看她一阵儿。
苏青珞给他看得有些心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谎言太拙劣被一眼看穿。
片刻后,陆衡之只是“嗯”了声,转身去了外间。
苏青珞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将手里册子顺手压在枕下,先去脱嫁衣。
不知道陆衡之什么时候回来,她得加快速度,免得被他撞见。
脱掉嫁衣钻进被窝,放下床帏,才觉得自己安全了。
很快她又觉得自己这种心态有些奇怪,除了陆衡之中媚药那次,他其实一直很君子,简直堪称柳下惠了,连她中媚药时他都没碰她。
她为什么要这么防备他呢?
不对,好像也不是防备他,只是……突然跟他同处一个屋檐下,她有些害羞,还不习惯跟他这么亲密的相处罢了。
累了一天,沾上床困意便汹涌袭来,苏青珞很快沉沉睡去。
陆衡之换了常服回来时,就只看到床前一对正在燃烧的红烛,床帏被拉得严丝合缝。
他迈步走过去,将床帏稍稍拉开,看到他的新婚夫人正躺在红色被窝里安稳地睡着,只是眉头微蹙,不知道是不是睡前还在心悸那本掉下来的册子。
想到她方才慌张的模样,他忍不住牵了牵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