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密城天气晴朗——
爱丽丝一路蹦跳着走到黑钟塔之下,然后,她举起相机,对准面前的高楼拍下一张照片。
学院内到处都种着骷髅花。这是一种花瓣遇水就会变的透明的奇异花卉,尤其适合雨后初晴的景色,一眼扫去,便全是晶莹剔透,反射七色虹光。
女孩拍照后,便蹲在路边,她仔细摘下一片花瓣,将其别在自己的发丝间。
就像是想要征询意见一般,她回头,却发现两个男人都站在远处,和自己有些距离。
“心情如何?”司马宣问道。
“我说我刚才其实很忐忑你信吗?”饰非回答。
“那是因为你给自己找麻烦,承认了那个莫须有的使用魔药的指控。“司马宣叹气道,但也不打算追问饰非这样做的缘由。
不管怎么说,结果终究是好的。
陪审席表决,57票比50票,三票弃权。赞成无罪的人占据多数。
在审判席意见相左的情况下,陪审席的表决,即是这次审判的结果。
——诸葛饰非,无罪。
司马宣不知道那位名叫米尔沃顿的哲人会成员看见这结果会是什么表情,毕竟他的脸当时重新藏在了阴影术式之后。但仔细想想,从那之后,第二席和第三席的审判官都保持沉默,其实他们应该相当不爽吧。
“都结束了,十年之后,你重获自由。“司马宣轻声笑道。然后,他拿出钥匙,亲手替饰非解开了手上的镣铐。
饰非活动被束缚已久的双腕,长出一口气。而此时,他身后恰好走出来一群人,人群行色匆匆,似乎并不在意站在这里的饰非。
但在眼角的余光当中,他还是注意到,方才露面过的那位米尔沃顿先生站在不远处的一栋建筑旁。
米尔沃顿正在艰难地朝着面前的人行礼,因为太过肥胖,这个动作导致他衬衣的纽扣被绷开几颗。而至于他正在行礼的人……
饰非多看了一眼,却发现看不太清。
那是个背影,饰非只注意到那人似乎身穿名贵西装外套,戴了一顶崭新礼帽。身材高大且消瘦,应该受过良好教育,举止得体。
饰非本想再多注视一会儿,但身后很快传来呼喊他名字的声音。而后,他的视线便被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占据
“诸葛先生……”面前的人向饰非行礼。饰非注意到,那是在陪审席上露面过的塞巴斯蒂安·莫兰教授。
教授在喘气,似乎花了一番力气才追上饰非。
饰非看着他露出困惑的表情,教授却马上伸出手,向其问候:“塞巴斯蒂安·莫兰,我们刚才在审判庭见过面。”
“嗯,教授,我记得你,感谢您在陪审席的支持。”饰非记得教授投出的是无罪票,所以他得体的表示感谢。
教授笑着摆摆手,表示这不足挂齿:“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判断而已。”
“而我追过来找诸葛先生也不是为了谈论这种事的。我是想向您发出邀请。“
“邀请?“
教授点点头,然后递出一封信函。饰非注意到,那信函上有密斯卡托尼克研究院的标志。
“之后如果有空的话,能和您一起喝一杯咖啡吗?“
“您今天在审判庭上陈述的有关食血鬼的事情,我非常感兴趣。“教授双眼放光。
饰非接过信函后,先是点点头表示同意,但随后,他看向司马宣,教授明白他今天还有安排,所以也不过多纠缠,再次行礼后便匆匆离去了。
他等下还有课程,需要赶往教室。
等到教授走远后,司马宣凑过来,看向饰非手中的信函:“介绍信?“
“那是什么?“饰非问道。
“所有追寻学院的学生梦寐以求的东西。”司马宣轻笑出声,他示意饰非将其收好,“教授可能不止想和你喝一杯咖啡那么简单。”
“不过也是,审判过后,你是时候需要考虑这个问题了。”
“有想好,之后要去干什么吗?”
“不知道,在今天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饰非摇头。“我甚至没想过,自己真的会有机会重获自由。”
“或许,去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饰非试探着说道,“什么都不想,只是沉眠。”
这对于曾经的囚犯来说,或许的确算是一个奢侈的愿望。司马宣不会因此嘲笑饰非,但他还是走近了一些,然后压低了声音,试着在饰非的耳边询问:
“有考虑过,加入奇术司吗?“
话音刚落,气氛陷入沉默。饰非转过头来,看着司马宣的眼睛:“你的意思,还是那位司长的意思?“
“我们一致认可这项决定。“
“他难道不害怕我再去联系鬼谷子吗?”
“司长先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或许,他有即便你做出背叛也能控制局势的自信。”
“所以,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监视,对吧?他真正想做的,其实是将我控制在他身边。”饰非拆穿了这点,而司马宣并不否认。
他仅仅只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告诉我们,你的选择。”
从钟塔上方投射而来的阳光打在饰非脸上。他抬起头,不由得用手遮住阳光的斑驳。
这样的景色,似乎让他感到似曾相识。他回想起一件事情。
十年前,他还是个孩子。他恰如此时,孤零零站在一道强光之下。那一次,他接受了审判结果,他什么都做不了,就被送进那间监狱。
但十年后,他重新站在审判席上,他成功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段光阴,它改变了什么?
饰非抬头,目光冷漠。他此时再循着刚才的方向看去,米尔沃顿先生已经结束交谈,正站在路边闷闷不乐地点燃烟斗。
学会沉默才能学会发声,得到自由,才能得到机会……
饰非收回视线沉声说道:“我可以答应你,司马老大。”
“我可以接受继续当一个囚犯,被奇术司监视,但我的加入有两个前提条件。”
“第一,理所应当,请尽量让我负责有关鬼谷子和共研会的任务。我没有死在那场风暴里,那我就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这点,我保证,我和奇术司利益一致。”
“没问题,那第二点呢?”司马宣思索一番,点头同意。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但他刚问完问题,他就注意到饰非的视线落在某处。司马宣跟着一起看去,然后他看见了米尔沃顿。
“第二点,如果我的行动不会影响到奇术司,不会影响到联盟,也不会对联邦产生危害,那请不要多加过问或限制我的行动。”
“我有一个心愿未了,一个多年来如梦魇般纠缠的心愿。”
……
…….
“诸葛饰非的父亲叫诸葛文过。”
“诸葛文过于1915随其父来到新大陆,并在联邦发展出一支诸葛家家系。”
“与东国那支久负盛名,但如今已经销声匿迹的诸葛家不同,诸葛文过带来的这支家系的成员,没有任何人拥有术士天赋。”
“该家系以相面和占卜为主业在联邦换取报酬。但是,无法掌握术式和灵性的他们,在术士们看来,占卜水平其实与江湖骗子们没有多少区别。”
“1966年,春,诸葛文过及诸葛家十余名成员的尸体在大都会的中央公园被发现。”
“所有尸体被发现时,均以一根红绳系于树的上方,并做出了类似绞刑现场的布置。”
“事后尸检报告指出,所有尸体的死因均非窒息,而是失血过多。”
“诸葛家的唯一幸存者是当时被发现昏迷于现场的家族长子,也就是诸葛先生。”
“他当时十四岁,现场查验从他的衣物上检测到了所有确认死亡的家族成员的血液成分,且在用来悬挂尸体的红绳上完整地提取到了他的指纹。”
“1966年,4月底,诸葛家族惨案以非公开形式开庭。”
“年仅十四岁的诸葛饰非被冠以谋杀,恶意伤害等共计十三项罪名进行起诉。”
“1966年,五月底,历时一个月,审判结束,诸葛先生罪名落实,被判无期徒刑,发往威尔顿监狱。”
刘易斯的耳边夹着电话听筒。但让人感到奇怪的是,那听筒并未连接任何电话线,电话中清晰地传来一个女人的甜美笑声。
“看样子,您已经见过他了。”
“是个还算有趣的年轻人,对吧?”
“唔,真少见,您居然会主动问这个问题。老实说,我也不太确定他会不会同意加入,但我想司马先生应该能说服他。”
“嗯,我当然不会在意,事实上,我们每个人的屁股都不干净,不论是您,又或者是我……”
“所以,您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吗?您想钓的那条鱼,他有咬钩吗?”
“也是,十年前毕竟是非公开审判,对方可以做的肆无忌惮一些,但这次不同。”
“嗯,我明白,我会多加留意。”
刘易斯笑着向电话那头告别。他已经听见死者之家的门外传来汽车的引擎声。薛定谔在门口慵懒地睁开眼,它趴在进屋的台阶前,依次扫视从车里出来的三人。
但在它身后,某人一脚踢开大门然后发出怪叫声,多罗茜站在原地,死死盯住那个从车后座出来的家伙。
“那个老太婆,我就知道她在敷衍我!”
“该死的,他怎么还在!”多罗茜发出咒骂声,饰非听后抬起头,他无奈地摊手,一副讨人嫌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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