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开国以来,上层的权贵一共分为五大集团,处于金字塔顶端的自然是是赵氏皇族,他们地位崇高,卓然傲立,地位无可比拟,而紧靠金字塔外围的是外戚集团,以高太后和向皇后两大家族为代表,他们倚靠皇权,在大宋享受着仅次于皇族的地位和财富。
第三个集团就是文官集团,以韩琦、曾公亮等士大夫领袖为代表,他们官官相护,高度一致地维护着文官的利益,控制着庞大的政治资源,掌控着大宋王朝的运转,就连天子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个集团。
第四个集团则是宦官集团,以钱晋、杜忠成等人为代表,他们往往是天子或太后之权的延伸,掌握着大内之权,虽然他们没有名望地位,但没有人敢得罪他们中任何一人。
第五个集团就是勋贵集团,由开国功臣们的后代组成,以曹家、高家、石家和潘家等家族为代表,除了被天子宠信的若干人等,他们大部分都没有实权,但在大宋军方拥有很高的威望。
同时他们在东京城和地方州县掌控了大量的财富。因为百年来他们互相联姻,关系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利益高度一致,连天子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一般都不会深究,也不敢深究。
这就是因何石方凛屡屡战败后,天子赵顼纵使内心不满,也没有削减其职权,除去天子对其宠信之外,更因石方凛不仅仅代表石家,作为四大家族的家主之一,他的背后可是站着整个勋贵集团。
这五大集团占据了大宋社会阶层的顶端,百多年来垄断了大宋的财富和权力,发展到大宋中期时阶层已经固化,普通民众和一般官员想向上走,已经是难上加难。
今日是勋贵曹家请客的日子,当然,这种请客在东京城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曹家请客的规模却不小,拢共发出去了近百张请柬,就意味着会有数百名宾客前来赴宴,勋贵世家们互相请客吃饭是常事,他们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聚会,以维系他们彼此间的关系。
今日曹家请客的理由是给少年子弟们一个交流的机会,这其实是他们几十年来最常用的一个聚会理由,它背后的另一层意思就是相亲。
婚姻是勋贵世家百年来维持彼此关系的重要纽带,有着非同寻常的现实意义,他们一代一代都是这么过来的。
当然,他们也会补充新鲜血液,譬如曹仪招郭逵为婿就是补充新鲜血液,其实也是勋贵世家不甘孤立,企图介入大宋军政的一种表现。
从中午开始,一辆辆牛车或者马车便将各个勋贵世家的主人送到曹府大门前,因为是老家主曹仪亲自发出的请柬,所以各家家主必须出席,然后便是有相亲需要的年轻子弟以及他们父母跟随前来,或者是婀娜多姿的少女,或者年轻英武的少年,一个家族往往会来七到八人。
张辰虽然没有接到正式书面请柬,不过他是曹仪亲自当面邀请,比书面邀请还要更有诚意。
午后,他便乘坐牛车来到了位于金水河北岸的曹府,这处宅邸是曹家的祖宅,是当年宋太祖赵匡胤赐给功臣曹彬的一座豪宅。
后来几位天子又不断赐给宅基地,任曹家扩大府邸,现在的曹府占地足足有三百亩,是东京城有名的大宅之一。
不过曹府虽大,比起曾公亮、韩琦、王珪等相公们的宅邸,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其实按照大宋居住等级规定,王爵以上的房居才允许称府,百官家居称为宅,百姓则称房,这些称呼都白纸黑字写在朝廷的条例中。
但随着大宋经济社会的繁荣发展,官府和民间渐渐无视了这一规定,一开始文官们不管品轶高低都自称家中为府,到最后有钱的富商也常常把府字挂在自家门牌匾上,倒也没人去追究,久而久之官府便也默认了。
但曹府之所以称作府,可是原原本本按照朝廷的规定,因为曹彬死后被追封济阳郡王,而后又累封至冀王、鲁王,所以他的宅邸可以在正式文书上称为府。
张辰乘坐的牛车距离曹府大门还有百余步,道路便被堵塞,车辆寸步难行。
“官人,前面堵住了!”车夫在外面焦急喊道。
张辰挑开车帘望去,只见前方车水马龙,不知多少辆牛车将大街堵住,不断有人下车,直接向曹府大门走去。
“罢了我走过去,你回去吧!晚上我自己回家。”
这辆牛车是房州会馆的专车,周博特地调给张辰使用,而车夫也是竹山人,老实可靠。
“那官人别忘记关城门的时间。”
“不会忘,你去吧!”
张辰跳下马车,关上车门便快步向曹府大门走去,他今日特地穿了一件浅蓝色窄袖襕衫,上好的苏州水缎,头戴软脚幞头,腰束革带,显得格外清爽干练,精神抖擞,这也是大宋士大夫阶层的最常见装束,在家闲居或者参加宴会皆可,轻松自在又不失礼仪。
此时,时间刚到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多左右,正是客人到来的高峰,大门前挤满了前来参加宴会的客人,很多都是中年夫妻带着孩子来参加,男子的打扮大同小异,以襕衫为主,而女人则花枝招展,雍容华贵,各种珠宝翠玉在高高的发髻上闪闪发光。
但最醒目的自然是年轻人,因为他们才是今日的主角,年轻男子打扮和他们父辈差不多,衣冠以袍衫和幞头为主,大多身材魁梧,体格健壮,这也是勋贵家族世代习武的缘故,大都二十岁上下,显得格外英姿勃发。
最夺人眼目的却是年轻少女们,她们大多十五六岁,正是待嫁的花季年龄,她们衣着以褙子为主,但色彩却姹紫嫣红,或娇柔或丰满,肌若凝脂,气若幽兰,腮晕潮红,羞娥凝绿,聚在一起,一个个国色天香,顾盼生辉,令人不胜遐想。
张辰徐徐走到大门前,一眼看见了曹休,他正和两名年轻同伴聊天,目光却不时向大街上望来,他和两个同伴都身材高大,英姿飘逸,引来旁边一群年轻小娘子不时俏目偷望。
“啊!贤弟来了!”
曹休看见了张辰,连忙挥手喊了起来,他随即快步走上前,张辰见他打扮得非常干练,不由笑道:“曹兄,上回听老将军说,你今日可是要下场练枪?”
“这个还不知道呢!看祖父如何安排。”
他又给张辰介绍旁边两个年轻男子:“这两位都是我的好友,高捷和潘玉,目前都在太学读书。”
这两名勋贵子弟已从曹休口中得知,张辰乃是西军最年轻的主事参军,文武双全且有西军第一箭之名,他们都敬仰已久,纷纷上前行礼。
张辰见他们虽然是世家弟子,却谦虚稳重,心中也颇有好感,连忙回礼。
三人刚刚寒暄几句,就在这时,一名正在门口迎客的中年男子大步走来:“可是张官人来了?”
张辰认识他,正是昔日剿匪大军的后勤主将曹佾,也是种锷的好友,张辰呵呵一笑:“曹将军,好久不见了!”
“父亲说来不及给你准备请柬,怕你进不了门,特地让我在大门等候,快随我来吧!”
他又瞪了曹休一眼:“你没事在这儿杵着做甚?”
曹休似乎有点怕这位叔父,战战兢兢道:“祖父让我指挥车辆......”
“那你还不快去,堵成什么样子了!”
曹休连忙拉了高捷和潘玉一下,三人向张辰告辞,便匆匆去了。
曹佾笑着对张辰道:“曹休是我大哥曹倩的儿子,枪法着实厉害,唯独箭法不精,故而如今对你很是敬仰。那潘玉刀法娴熟,文学比较差劲。至于高捷,乃是曹休的妻弟,擅长骑射,自家的高家枪法也耍得精妙,却不如曹休。”
张辰点点头笑道:“他们都是青年才俊。”
曹佾摇头笑道:“诚然是才俊,但我等勋贵世家也有纨绔,譬如我年轻时就是,现在人到中年,倒也开始收敛了。”
张辰哈哈一笑:“听说曹将军近日高升了?恭喜啊!”
曹佾近日升为殿前都指挥使,而他却苦笑着摇摇头道:“我这种官是世袭官,没什么意义,不像你,不仅年轻风华,更有从战场上杀出来的本钱,不过我听说你调入朝廷了?”
张辰淡淡一笑,拱手道:“不瞒曹将军,我已经接到任命了,台院侍御史,两日后正式上任。”
曹佾恍然,小声笑道:“这个官职非常寻常啊!”
“此话怎讲?”
“侍御史虽然很容易得罪人,但权力很大,有权监察百官,参加三司会审,让人又怕又恨,但又不敢得罪,不过朝廷关系错综复杂,你以后还是要千万谨慎。”
张辰默默点头:“多谢曹将军提醒。”
“走吧!我带你进府,给你找一个好一点的座位。”
曹佾便带着张辰进了曹府,快步向中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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