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裴昭一夜睡得不安稳,早早就起来,跟着厨房的婢子一同准备膳食,又到院子打扫做些杂事。
沈颜许是昨日宴会有些劳累,也起的晚了些,只用了午膳便匆匆离开院子。
因着萧凛不让裴昭去内殿侍奉,也不知沈颜是否因昨日一事迁怒于她,就像什么都发生一样,她变成了个透明人,被遗忘在角落。
直到下午,春桃从府外回来,带了个高瘦的男子,一进院门就把裴昭拉到屋里。
“这是我哥,杜九,曾在医馆当过两年学徒,快让他给你看看脸。”
春桃先介绍道。
裴昭有些意外,王府里不是没有医师,只是那医师只管太后和齐王,下人们的病症是不敢劳烦他的。
而王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要想从外边请医师,必须得经过管事的允许。
这也是为何裴昭忍了一夜,没有请人来看的原因。
她初入王府就犯下了过错,怎敢劳烦管事的人。
“可是黄管事的允许了?”
裴昭有些忐忑的问。
生怕春桃心急,坏了王府的规矩,让人捉了把柄更加弄巧成拙。
春桃抚了抚她的肩,笑道:“是殿下,说府里的医师缺个打下手的人,听说我哥哥会些医术,就让他入府了。
以后咱们有个小病小症的,都可以让他来看。”
裴昭听了稍微安心些,点头道:“那多谢杜公子了。”
杜九虽与春桃是兄妹,生的却是完全不同的面相,一张脸瘦削的过分,只有笑起来时喜色盎然,才看出二人确有几分神似。
“不用客气,都是自己人。”
他说着,仔细端详了裴昭的侧脸,有些惊讶道:“你昨日用过药了?”
裴昭点头,“嗯,可有什么差错?”
杜九忙道:“还好用的及时,且一看就是上好的药膏,不然这张脸多少的留些疤痕。”
如此说,便是能恢复如初。
裴昭心里重重舒了口气。
杜九又给她开了些祛瘀止痛的药,就匆匆到府里医管处报到了,春桃则留下来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会天。
原来她今日出府采买,满大街的人议论纷纷,都是谢家嫡女谢莞心,如何如何痴心于萧凛,二人情比金坚,不顾家族反对,毅然决然要在一起的故事...
“呸,真不要脸!”
春桃气的骂了一声,“这定是谢家叫人放出去的话,那谢莞心这是赖上咱们殿下了,还情比金坚,要不是她大老远跑来,殿下何曾多看过她一眼。”
裴昭只垂眸笑笑:“殿下也是有意要纳她为侧妃的,以后就是我们得主子了,姐姐小心慎言。”
当下情形,战事随时都会爆发,要说有求于人,那也是王府需要倚仗谢氏的兵权。
所以这段故事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裴昭心里看的明白,竟有几分庆幸自己的一无所有。
百无一用,才见得真心。
像谢莞心这样的家世,入府的一刻起便伴随着萧凛的厚爱,只是这份情谊里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就不得而知了。
女子情窦初开,一旦被迷乱了心智,结局是悲是喜谁又能猜透。
春桃却道:“不过是个侧妃罢了。王妃之位悬着,可见殿下已有中意之人,依殿下的品味,定是贤良淑德的名门闺秀,只要王妃入府,到时候哪还有她一个侧妃说话得分。
咱们啊就盼着这位王妃赶紧现身。”
经她一说,裴昭不由得陷入沉思。
若说萧凛最心爱的人,非林清莫属,可是她分明已经坠崖,就算未死也下落不明。
难道萧凛真会为着一个半死之人空留王妃的位子?
甚至不惜冒着谢氏拒绝联姻的风险,这属实令人匪夷所思。
可如果不是林清,那么他又在等谁...
裴昭越想越觉扑朔迷离,听着院中忽有人声响起,似是来了不少人,便拉着春桃一起出去。
没想到竟是见到了故人。
只见萧凛带着两人走进院中,正是林语轻和凌风。
月前为了避免被裴宿一网打尽,一行人分成两路回清越,而林语轻和凌风正是护送萧苑的一队,如今只见他二人平安归来,却不见萧苑的影子。
裴昭心里蓦的一慌,也顾不得身份,直接冲到旁边,小声道:“林公子,太子殿下他...”
林语轻回眸,看见她的瞬间微微一愣,转而又笑道:“太子殿下啊,念了你一路,刚才还哭着要见你呢,他现正在花园里,你快去看看他吧!”
裴昭点点头,转身就离开了院子。
身后,萧凛吞下欲言又止的话,带着一行人入了正殿。
裴昭不知为何萧苑一个人被留在花园里,初入王府,于礼他该跟着林语轻先去拜见沈太后才对。
更没想到的是,月余时间再次相见,这个幼童仿佛判若两人。
萧苑正坐在池边,看着一汪鲤鱼发呆。
听见裴昭唤他,抬眸目光冷得能凝出冰来,裴昭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脸上勉强露出笑容,“太子殿下,你不认识我了?”
萧苑愣了半响,才走到她身前,仰起头,声音沉的不像他自己的,“你可是萧凛派来杀我的?”
裴昭惊得抬手捂住他的嘴,蹲下身道:“殿下何出此言?”
萧苑用力推开她,咬牙切齿道:“齐王在清越招兵买马,为的不就是夺取皇位么,既要夺皇位,如何能留下我这个先帝太子。
况且,要不是林公子,我早已死于凌风之手。”
虽不知他们一路都发生了什么,裴昭听完大概理清了他话里的意思。
许是萧苑和凌风有些过节。
裴昭拉住他的手,语重心长道:“是裴宿夺了你父皇的皇位,齐王若不招买兵马,如何能夺回萧氏江山。
他是你皇叔,既然大费周折把你带回清越,又怎么会害你。”
萧苑一边听着,眼泪吧嗒吧嗒掉。
裴昭陪着他在花园逛了两圈,又安慰了半天,到底是小孩心性,傍晚时终于和她有几分从前的亲近,戒心放下了不少。
只是裴昭心里越发阴鹜。
分明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为何没人来寻萧苑用膳,且自萧凛带着一行人去到太后别苑,便再无动静。
直到回去的路上,看见几个穿着官服还有铠甲的人消失在别苑门中,裴昭心里才有了些头绪。
显然他们在商议要事,不方便萧苑以及闲杂人等在场。
她带着萧苑返回,寻到内务府下人的膳房,找人要了几块点心,才免去两人一同饿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