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安在帐篷里忙碌着,宋淮钦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近乎贪婪的看着抹白色的倩影。
那是他日夜思念的爱人,是他渴求着的缪斯女神,是那株只爱自己的百合。
叶之安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一直追寻着自己。可回头却又什么都没发现,叶之安皱了皱眉头,会是刚才的那个人吗?
不远处的枪声越来越密集,态势越演愈烈,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的听着那些枪声,她们躲过了轰炸,可…能躲过这次的枪战吗?
屋内的女人低声啜泣着,一股悲伤又绝望的气息在帐篷里蔓延着,年幼的小孩看到大人惊恐的神色,虽然不是很懂,但隐隐约约也知道她们会死。
屋内的医生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她们。
战争的残酷是他们经历过的,生命随时都能在下一秒钟陨灭在那些炮火中,开口安慰他们明天会好的,可…活到明天都是一个未知数,这里没有神明从天而降保护他们,也没有谁能让这场战争停下来。
忙碌着的医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杀戮何时才能停止,文明什么时候才能再度拥抱这个国度,到底什么时候人类才能真正的和平共处。
叶之安在这样的氛围下也逐渐无力,多年前的南非难民营也这样。无力,痛苦,战乱一点点的侵蚀着她们的内心。
善良在恶劣的环境里是绝望的,那种用根本压倒性的优势占领着人的内心,让人在痛苦与绝望中挣扎,在良知和道义中苦苦追寻。
“彭!”
又是一轮新的攻击,一条人命换取多条人命的自杀式袭击。
叶之安有些急了,再这样发展下去,这里也会很快被炮火殃及到。
她走出了帐篷,在那群黑衣人中寻找着刚才的那抹高大野性的身影。
她想能不能帮她们运走一批人员到安全的地方。
叶之安踮着脚,神色焦急的在找寻着那个人,可瞅了半天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叶之安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左前方正警戒的士兵,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直接问他刚才的那个男人在哪里。
男人全副武装,甚至连眼睛都看不到。叶之安踌躇不前的看着男人的背影,仿佛要将男人的后背盯出一个洞来。
“叶医生!快来!”
帐篷里传出了简的声音,叶之安答应了一声忙跑进去查看里面的情况。
一个刚才做完手术的女人已经休克了,叶之安忙冲上去交替了简的胸部按压活动。
叶之安跨过女人的大腿,跪在床上为她按压着胸口,其他医生则是给她做着尽可能的一切抢救措施。
叶之安额头隐隐出了些薄汗,鼻尖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水珠,女人在叶之安的按下并没有什么回转的迹象。
叶之安急了,低声说道:“坚强一点,给我点希望,你的女儿还需要你,你是个伟大的母亲,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躺在病床上颤动着的女人眼角渗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水滑落到发丝。
她何尝不想为她的女儿再勇敢点,可她太累了,累到睁不开眼皮。
叶之安发丝已经被汗水浸湿,简恢复得差不多后让叶之安交接给自己。
站在篷子外面的宋淮钦静静的盯着里面的叶之安救人的场景。
凌乱的头发,汗水打湿的额头,那焦急又认真的模样落在宋淮钦的眼里。
叶之安是一个真正有着大爱的医生,她不怕死,不怕困难,毅然决然的帮助着需要她帮助的人。
他不理解她世界的规则,但此刻他了解了叶之安这样执着的意义何在。
有她们这样的理想主义者在,这个世界才算不糟糕吧!
神没有怜爱世人,可许多叶之安这样的人扛起了神的旗帜,为人类的文明和温情播撒着希望。
宋淮钦看着叶之安满头大汗的模样,眼里闪过不忍后转身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行动提前,阻止恐怖袭击活动,尽力协助大兵。”
宋淮钦按动着蓝牙耳机和另外一队作战成员发布着作战命令。
得到命令的成员立即放弃原有阵地,分为两协同作战,一队尽力帮着大兵压制对方火力,一队摸索着去到对方的袭击窝点剿灭敌人。
“彭!彭!嘭!”
炮火声越来越密集,枪声也由着刚才的白热化进入到激战状态。
叶之安一边按压着胸口,一边焦急的看向篷子外面。
紧张,压抑的气氛让篷子里原本来低声啜泣的女人也停止了哭泣,忐忑不安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叶之安和简努力了许久,女人还是没能挺过术后感染。
简用白布遮盖住了女人苍白又带着青色的倦容,小女孩趴在床沿无助的哭泣着。懵懂又天真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紧紧的贴在下眼睑处,白皙的小脸蛋上被她用袖子擦得通红。
叶之安看着于心不忍,手掌轻轻的抚摸着女孩的头顶,给她点力量和温暖。
小女孩趴在床沿揪着妈妈的手哭的肝肠寸断,泣不成声,一遍遍的叫着妈妈。
叶之安再也忍不住了,扭头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篷子来到了外面透气。
叶之安眼眶通红,眼睛里是一片水光,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弥散着淡淡消毒水味道的空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忍住想放声大哭的悲哀。
叶之安抽动着肩膀,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努力的憋着眼泪不哭。
突然,只感觉到头顶一只温热的大手摩挲着自己的发顶,一下一下的抚摸着自己的悲痛。
叶之安再也忍不住了,回过身去抱着身后的男人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处无声的哭了起来。
男人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将她用力的箍在怀里,扣着她的后脑勺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后背。
泪水打湿了男人胸前的防弹背心的布料,男人就这样沉默的搂着叶之安任由她在自己的怀里放肆的宣泄着情绪。
叶之安刚开始无声的哭泣着,哭着哭着小声的呜咽起来,没有什么能比现在的无能为力更让人心痛了,她空有一身的本领却救不回来一个母亲,她都不知道她是否适合适医生这条道路。
简看着她情绪不对,处理完女人的尸体以后忙跑出篷子后就看到了男人怀里的叶之安正在哭的一抽一抽的。
简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幕简直不敢相信,她…到底是什么来路?
宋淮钦扭头冷冷的看了眼简,眼里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简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的的转头回到了帐篷里。
叶之安抱着男人劲瘦有力的腰,坚硬而结实的腹肌隔着防弹背心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叶之安不开口,宋淮钦也就不开口,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相拥着,谁也不开口打破这份心照不宣的沉默。
等到将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了以后叶之安才松开了环着他腰的手。
她的眼睛哭得有些红肿,但幸好并没有破皮,所以没有那种火辣辣的刺痛。
宋淮钦仔仔细细的贪婪的看着她有些滑稽的脸庞,似乎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地刻进脑海里,永远也不能忘掉。
叶之安用力的挣扎了一下,宋淮钦再不舍也只能松开了手臂。
感受到腰间放开的手臂后,叶之安抬起红着的双眼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男人的眼睛后转身离开了他的怀抱。
怀里的温暖离开后,宋淮钦的心里一阵怅然若失。
他目送着叶之安头也不回决绝的背影,心里暗自苦笑一声。
期待什么呢?她又不会回头看自己一眼。
宋淮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恋恋不舍抬腿离开了。
叶之安掀开帘子时顿住了脚步,扭头看向男人站着的地方,没有看到他恋恋不舍的眼神只看到了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男人不会想到,此刻的叶之安会驻足看向自己。
双方交战在宋淮钦的平等的介入下,很快就有了结果,袭击的人被宋淮钦的人尽数击毙,大兵也在他们的火力支援下一路高歌猛进,拿下了对面的一个小骨干成员。
宋淮钦的人向宋淮钦报告着作战结果,宋淮钦什么也没说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交战已经结束,叶之安这里也已经暂时安全了,自己也就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和必要了。
宋淮钦垂下了眼眸,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的扫着黑色的面巾。
除了保护她们的一小队人以外,其余的人都跟着宋淮钦回到了基地。
孟听看着宋淮钦身后空无一人,挑挑眉。
很难想象,这样急着赶去又急着回来,像奔赴又像逃避他那轰鸣的爱意。
孟听眼神复杂掺杂着一些不解。
“我以为你会把叶医生带回来,就像在南苏丹那样不顾所有人的劝解一样将她带回来放在身边。”
宋淮钦有些怅然若失的看着孟听的眼睛,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当然有办法将她带回来,只要他想,叶之安不论身在何处他都有能力将她带回来,带在身边小心翼翼的的伺候着,认真的看着。
可那不是叶之安喜欢的,他怕叶之安皱眉头,怕她深夜里的眼泪,那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宋淮钦点燃了香烟,缓缓吐出一口烟圈以后才淡淡的一笑,眼神哀伤又惆怅望着孟听。
“以前总觉得男女之间不就是床上那点事,直到后来我遇到叶之安以后,我才发现那不一样的。”
男女之间有羁绊,有牵挂,有惆怅,也有怕她午夜梦回不能给她解梦的遗憾。
我拼了命的想让她的眼神为我停留,驻足。
在爱她的这条道路上我磕碰得头破血流,浑身是伤。
我告诉我自己,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无论什么样的结果和苦痛我都承受得了,直到看到她的眼神,我才明白,和身上的苦痛比起来,让我更为害怕得是她那双犹如小鸟失去自由般的眼睛。灰扑扑的。
我开始慌了,不是这样的,我想要爱她,想她快乐,我想给她我的一切,可…她并不需要我的爱,也不需要我的一切,她是渴望自由的鸟,而我的就是囚禁她的笼,比起我的那些爱而不得,我更想让她开心。
人家说,爱一个人就是要给她幸福,我现在才终于意识到,我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她最美的年华耽误在我身上了,不想她岌岌老已的时候才让她重回自由,我想让她飞,即使一去不复返,我也想要她飞,爱与诚是求爱的必要条件,可她不一定要因为我的这些就要委屈她自己被迫接受这些。
她是最好的叶之安,也是这个世上我唯一爱过的女人,我到现在才算真正的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爱。
可惜已经晚了,要是我早点懂得爱,可能我与她不是这样的结果吧,爱情常常抱憾,我也不例外,云深不知处,南国有佳人 佳人若白玉,遇上方知有。”
宋淮钦说完低着头沉默的抽着烟,烟圈像他的爱一般缓缓的飘渺着升空,又在一阵微风中四散飞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阵似有若无的香烟的味道。
孟听看着眼前这样宋淮钦,一时间也沉默着,从他的怀里拿出支香烟也点燃陪着他抽了起来。
战场上的通天神,感情里的下等人。他脑海里蓦地想起来他从阿雅手中抽出一本书,里面的男主人公也是如同他这样不平凡的黑道大佬,女人是个小白兔,那个时候他抱着书笑阿雅幼稚得发昏,这样的霸道总裁文假得发昏一样也能看得起劲。
阿雅怒气冲冲的瞪着他不懂欣赏。
书虽降智,但那里面的男主人公感情却能出奇的顺遂,即使做了那么多的坏事结果却是如愿抱得美人归。
要是宋淮钦能像那本文里的男主角该多好啊,一切都有补救的机会,一切都来得及,一切都是幸福美满,甚至求爱的道路也不会坎坷得让人直骂老天。
两个男人沉默的抽着烟,任由那风将吹散,风吹一半他们抽一半。
“宋哥,要不我去帮你将她绑回来吧!”
宋淮钦抬起眼皮凉凉的看了眼孟听。“你活腻味了?”
孟听抹了一把眼睛,似是不甘,又似憋屈。
“我踏马死了也要给你促成这事!!”
宋淮钦冷幽幽的看着他,那烟飘散进眼睛里,居然让他感觉到了有一丝酸意,他眨了眨眼,将嘴里叼着的烟取下来,徒手将它掐灭了。
那烟还继续挣扎着,火星从他的指尖跌落进尘埃,最后一缕青烟在他的指尖飘渺升空然后消散。
孟听看着他的动作,眼神里尽是心疼。
他从没有看过这样落魄的宋淮钦,相伴二十余载,哪怕是跌落在南非的这片土地上他也能顽强得像春天里的野草一样,不断的抓着一切机会生长,收割这片春天。
可现在的他,像行将枯木的老者,明明还是正当的年纪却能看到如同死水一般的心境。
像冬天田埂上枯黄的杂草,低着头颅看着这片贫瘠的土地,再也不复春天那般斗志昂扬和胜天半子的气势。
“很奇怪吧!我这样独断专裁的人也会有一天会因为一个人辗转难眠到天明,也会因为一个人未曾抽完一整支香烟,我曾经天真的以为,只要相伴就能等到相爱的那一天,可…我直到现在才明白,这一切都是童话故事里的幻想罢了,我这样的人,本就没有什么值得等待留恋的。我爱而不得也是我的命运,我天真的以为我可以胜天半子,现如今走到今天才明白,命终究是命!逃不过的。”
宋淮钦说完这句话迈着长腿走了,离开的时候还轻轻拍了拍孟听的肩膀,似是安抚,又似是撑不住一般找个安慰。
孟听扭头看着他独自一人离开的背影,委屈得只想落泪,那道消失在灯光里的背影,就单单看着都知道那是一个何等风华绝代的男人。
可命运从来都没善待过他,天下之苦,人生的酸辣辛苦他也尝尽过半,可他也不过而立之年而已。
他们这些人中偏他最绝情,也偏他最是痴情。
孟听看着指尖那截快要燃尽的香烟,望着那丝丝缕缕飘渺的青烟,苦涩一笑,随后将烟头按在手腕上的表盘上。
杜特走进来看着地上的烟头和孟听那张如同死了亲人的脸,挑眉一笑。
“怎么了,哭丧着脸,床上硬不起来了?”
孟听抹了一把脸,随后啐了他一口道:“你放屁,老子好着呢!你不好好守着你的大狙,跑这里来干什么?”
杜特夸张的做了一个表情,“玛德,你踏马当老子是驴呢?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工作,你踏马给老子开工资了吗?”
孟听白了他一眼,他就是这样咋咋呼呼的性格,嘴上永远不着调,不过也因为他的不着调,走哪儿,哪儿的姑娘就爱他,别人需要玫瑰和礼物才能打动的芳心,他就只凭着他的那张嘴就能拿下她们成为她们的闺房熟客,宋淮钦靠帅,他靠嘴,除宋淮钦之外就是他女人缘最好了。
“怎么,有空不去找你的娜莎了?”
杜特不屑的冷哼一声。“爱情太频繁了就没有新鲜感了,没有新鲜感的爱情就像是隔夜菜一样食之无味得很。”
孟听笑着捶他一拳。“去你的,你把我当你的女人哄呢!”
杜特嘿嘿一笑,随后一脸八卦的凑近着脸问孟听。
“唉!宋哥这样急匆匆的带着人去救美人,怎么,美人没跟他回来?还是已经在他房里了?”
孟听拍了拍他的脸。“少她妈八卦,一条八卦三位数。”
孟听朝着他比了个三,杜特挑挑眉。“好说,几百美金而已哥不差钱!”
孟听笑着摇摇头。“错!是以万为单位的三位数的美金。”
杜特夸张的瞪着眼睛。“什么?你踏马抢钱呢!是兄弟吗?心这么黑!这可是我老婆本啊!!”
孟听努努嘴,一脸休闲地用手指掏了掏耳朵。
“少她妈装了,这点小钱在你杜大少的眼睛里就是点小尘埃而已,你就是舍不得给你兄弟花点,怎么?过命的交情还比不过那些床笫之欢的女人?”
杜特挑眉,邪魅一笑。“舍得,怎么会舍不得,人家可是最爱你的男人了!”
孟听撇了撇嘴。“行吧,我认输,我说不过你,说真的,你最近少去他跟前晃悠,你那嘴,迟早得被宋哥缝起来。”
杜特有些后怕的摸了摸嘴唇,咂咂舌道。
“嘶!!看来…战绩不佳啊!”
孟听无语了,“你这嘴,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