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同一家医院的顶楼手术室里,亮了一夜的手术灯牌终于熄灭。
顾辞明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天晚上,他与沈初棠重逢,两人在夜色中拥吻。
再次醒来之后,已经是半月之后,陈轩说他那晚应该是太激动了,晕了过去,后来,他的心脏已经没有再做手术强留的必要,条件也不允许,只有心脏移植手术,可以延续他的生命。
而一切都很幸运,刚好遇到了配型合适的心脏源,刚好死亡时间合适。
手术很成功,术后也没有任何的排异反应。
“那晚我晕过去之后,吓到她了吗?”顾辞明问,沉默着接受了身体里已经换了一颗心脏的事实,好像,这种感觉并没有那么讨厌。
陈轩惊住,没想到顾辞明醒来以后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那晚沈初棠离去的身影好似还在眼前,他敛眉,垂下眼避开顾辞明的目光。
“沈小姐跟着到医院以后,就走了,听说第二天就离开了。”
陈轩说道,看着顾辞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心中更加疑惑。
“顾总不怪她吗?”
不怪她不留下来看你,反而毫无留恋的离开,虽然这是假象。
顾辞明摇头,“我更害怕她知道,这也不是让她为我停留的理由。”
“我更希望,未来的某一天,我们能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再次重逢。”
病房里安静的可怕,陈轩心中涌起一阵酸涩,找了借口出了病房。
他实在是不敢想象,如果将来顾总知道了沈小姐已经离世,如果顾总知道了这颗心脏是沈小姐的,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顾总又该如何接受,自己用的是沈小姐的心脏,他再也不会跟沈小姐重逢了……
一月以后,顾辞明回国,术后康复的效果尤其好,甚至连药也不用再吃。
生活好似又恢复了往常一般,一样的上下班,买花,写信,看林言发来的照片,一如往常,偶尔去国外出差时,会忍不住的希冀,会不会遇到沈初棠。
不同的是,他已经不用再吃药,也许久没有体会到心痛的感觉,有时候,他会把手放在胸口,感受那一阵阵强有力的心跳,让他有种自己是个正常人的感觉。
新的生活并没有他想象般那么好,他日复一日的更加思念沈初棠,也更殷切对想要见她。
他也问过陈轩许多次关于捐献者的信息,只是陈轩都闭口不谈,说是已经给过了经济补偿,捐献者的家人怕想起伤心事,不需要见面。
新的生活并没有他想象般那么好,他日复一日的更加思念沈初棠,也更殷切对想要见她。
五年后
顾辞明心脏移植手术后的第五年,也是最后一次术后复查。
William从Y国赶来,一是来为顾辞明做术后复查,二是来这边交流学习。
“顾,恢复的很好,这颗心脏让你长命百岁也不在话下!”
William的普通话已经很熟练,笑声爽朗。
“谢谢,还要多亏了你。”
顾辞明淡淡道,五年前的那场手术,也是William主刀,他要谢他可以短暂的让他体验正常人的生活,只是,长命百岁并不是他的愿望。
“还是你的运气好,只是我现在也不明白你们z国人怎么都那么喜欢试药。”
William打趣道,一高兴起来,话也没收住。
“什么意思?”顾辞明问。
“在你做手术的前两年,那时候我正在研究关于心脏移植手术后排异的问题,我遇到了个z国女孩儿,说是很感兴趣,愿意配合我实验。”
William回想着事情,声音依旧夹杂着喜悦,“没想到两年后实验真的成功了,而且她的心脏配型刚好跟你的很合适,还挺惭愧之前让你辛苦了半年结果没有成功,然后我让周联系过你,虽然中间曲折了些,但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
“顾,你很幸运,这颗心脏年轻,健康,又经过药物的实验,你现在真的是个健康人了。”
顾辞明却忽然心跳骤停了一瞬,隐隐中有些不安的预感。
“你还记得,那个女孩儿,叫什么名字吗?”顾辞明一字一顿地问出口,心中忐忑。
“当然,那可是我实验成功的最关键的一环。”
“沈初棠。她叫沈初棠。”
她叫沈初棠,她叫沈初棠……顾辞明一瞬间宛如一尊雕塑,僵在那里,连呼吸都忘记。
是重名吗?是重名吧,不会那么巧合的,不会的……
“不过她当时说不让我对外提她的名字,也不知道为什么……”
“顾,你怎么了?”
理智告诉顾瓷明,现在应该立马转身离开,可他打开了手机,颤抖着递到那William面前,还没来得及问。
William已经惊喜地开口,“诶!你们认识啊!就是这个beautiful girl!”
脑海里好像有什么轰然崩塌了,手机摔在了地上,顾辞明耳鸣得厉害,什么也听不见,如坠冰窟,也没办法思考。
William此刻才观察到他的反常,心中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闭上了嘴。
“顾,你还好吗?”
顾辞明没说话,迈着沉重的步子出了办公室,“去找林言。”
陈轩愣了一瞬,探头往办公室里面看,William抬手耸肩,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心中一凉,刚想说什么,只听顾辞明又开口道:“去找林言!”
声音已然带着怒气,陈轩没办法,甚至连跟林言他们通气儿的时间都没有,谁都没想到事情会突然败露。
车子一路驶到星辰娱乐楼下,车还没停稳,顾辞明就已经下了车,陈轩拨通了临言的电话,可如今已经是瞒不住了,只说了一句,顾总知道了。
顾辞明紧攥着拳,他明白自己应该逃避,那么他就可以永远装作不知道,可他还是执拗的想要一个答案。
为什么会是这样,那时候她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心脏突然就变成她的了?她去哪了?那些照片又是谁在发?
林言他们瞒着他,连也陈轩瞒着他,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收到消息的林言,与陆知南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等着顾辞明。
顾辞明满怀忐忑又怒气冲冲的来到办公室,看见他们两个一脸平静对坐在那里,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
哪怕他们狡辩一下呢?哪怕他们再骗骗他呢?
“为什么?”
顾辞明哑声问道,嘴唇颤着。
“为什么!”
“这是她的决定,我们也只是尊重她的决定。”陆知南淡然开口。
“五年前……”
陆知南缓缓道来,从五年前,沈初棠突然联系他们说要参加电影节开始。
一场巨大的“阴谋”,早早就开始谋划,甚至不止是五年前。
顾辞明从来不知道,原来她从那么久就已经决定好了要把她的心脏给他,原来一切都是她的陷阱。
偏偏他还觉得自己是为她好瞒着她,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你们都瞒着我!为什么要瞒着我!”顾辞明嘶吼着,一拳捶到了旁边的玻璃门上,霎时间玻璃碎片飞溅,鲜血顺着他的指关节流下,砸在地上。
“你,还有你,甚至还有陈轩!你们都知道!”
“你们看着她为我送死!你们就那样看着她死啊!”
“你以为我们想!我们有办法!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们顾辞明!”林言怒吼道,他心中也有气。
“她抑郁症那么严重的时候你在干嘛!为什么不多陪陪她?她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开心的,那时候你在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她的抑郁症根本就没有好转!她是活不下去了啊!她走得那两年你又在干什么,你有找过她一次吗?”
“你现在在这儿哭有什么用!早就晚了!她坟头草都多高了!”
林言语气一句比一句更凶,说完转过身去,脸上也是泪痕一片。
陆知南拿着一个信封递到顾辞明面前,哑声道:“她知道瞒不了你太久,这是她留给你的。”
顾辞明颤抖着接过信封,小心翼翼地打开,可是已经很久了,真的很久很久了,信纸都已经泛黄了,而他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棠棠,你真的好狠的心啊,怎么忍心留我一个人在这儿,怎么忍心自己离开又说出来让我健康快乐的活过百岁这种话的啊……
顾辞明心中怨她,可哪怕是对着信,他也说不出来太过分的话,信纸一点点被泪水浸湿。
他真的幸运吗?
长命百岁,对他来说,是幸事,还是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