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山鸟惊起。
“若湛!”
段若湛在晕倒之前,听到一声熟悉又遥远的惊呼声!
曾经,在少年时,也有一个人曾这样叫他!
“若湛,帮我抄经书好不好?”
“若湛,陪我去山上挖鲜笋?”
那是他相依为伴六年的程师弟!
他犹记得发现“程师弟“是女子时,那惊诧狂乱的心跳,简直要破胸膛而出!
那是他心静如水十六载的所没有的感受,到如今偶尔想起依旧心绪难平。
刚刚是谁在唤他?
程诺眼看段若湛晕过去,终是忍不住喊出他的名字。
她封住心脉,不让药劲上移,正待扶起段若湛时,身边不知何时出现几个人。
幽暗的密室里,程诺幽幽醒来。
她睁眼看到一个玄青色的衣襟,耳中是“咚咚咚”的心跳声,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躺在一个坚硬的胸膛里,登时脸羞得像海棠花一般,不知是药力还是为何,只觉得头晕目眩,全身再无半点儿力气。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躺在喜欢之人的怀里更让人心驰神往的事了。
程诺不拘小节惯了,此时却是心跳如鼓,虽知眼下情形凶险不明,可却忍不住再多贪恋一下这个怀抱。
她深吸一口气,一咬牙起身。
这才看清段若湛还在兀自昏迷不醒,昏暗的密室看起来是在地下,只留上方一个小窗户。
她察看一圈,发现门是坚实的石门,凭人力万万推不开的。
“何弟……我们这是在哪儿?”段若湛功力没她强,醒的迟了些,他艰难地站起来。
“我也不知道,看样子是一个地下房间,段兄,你感觉如何?”
“全身无力,你呢,何弟?”
“我也是,使不上力。”程诺轻声说着,坐回了地上。
她倒是不担心处境,她从小经历无数极其凶险之事,知道凡事当以不变应万变。
而且此时她和段若湛独处一室,只觉的每一寸空气都隐隐透着欢喜,更隐隐觉得多待一刻也是好的。
“有人吗?快开门!”段若湛拍着石门喊。
但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段兄,省点力气,来坐下休息吧,他们抓我们过来,定然有事,我们尽管等着便是。”
“也不知家父伤势如何了?还有静月,有没有脱险?不行,我们不能枯坐着等。”他踱来踱去,在墙壁上四下寻着。
“段若湛!你就是神仙也得先管好自己!你身上中毒,还不留着体力等到出去再说!”程诺蹙眉,大喊一声。
段若湛叹息一声,坐在她身边。
他突然说:“真奇怪,这种感觉竟像是七年前,我和一个故人也被困在了地下,不过那是一个洞窟……”
程诺没想到他竟会提到过去,提起……她!
“后来呢,你们是如何出来的?”她的声音有些异样。
但段若湛似乎陷入回忆之中,并未听出,他说:“那洞窟中有一个老婆婆,她说我若是愿意为我那故人死,她就放了我们,我见出去无望,就答应了她,然后她就放了我们。”
“你那故人……你对他还真是好。”
“她是我少年时最好的朋友,是我极喜爱的……程师弟,她聪慧,活泼,心思剔透,我平生再未见过像她那般有趣之人。“
段若湛冷静无波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眼睛中的光似乎变得柔和起来,深刻的五官温润得如沐春风,嘴角微弯,升起淡如三月阳光的笑容。
“他还记得我,他没有忘记我。”程诺心中一阵激动。
“临分开之际,我才知道她竟是女儿身,我真的是吃惊极了,从那洞窟中出来,程诺是女子的事很快被他人发现,我父亲还以此重罚了我,从那天起,我再未见过她……抱歉,何弟,我不该对你说这些话。”
他转过头,对她微微一笑。
“无妨,段兄,那后来呢?”
“后来我爹让我从天音寺还俗,并很快为我和静月郡主定了亲事,一晃数年过去了,那些日子倒是一点没忘,今日在这地下密室中,立刻就让我想起了那时候。”
程诺道:“若是你程师弟她没有走,你们两个人会不会在一起?你……会不会喜欢她?“
段若湛连忙说:“不、不段某从未想过,那时我和程诺在天音寺一心向佛,又是师兄弟,怎会……有此想法?后来刚知道她是女子,就失了联系,不久就听闻她身故的消息……更何况我身负家族重担,父亲定下的亲事,难以推脱,现如今我和静月感情尚好,过去的事就更无可能啦!“
程诺道:“那若是现在有一个人逼迫着你,你非得和她在一起不可,且她对你也很好很好,你会跟她在一起吗?日子久些,也会爱上她吗?“
段若湛一愣,说:“不会,若湛既然已经有心爱之人,那就一心一意对她好,日后出现再好的,再逼迫我的人,我也不会去喜欢的。“
程诺听完,只觉得一股子伤心、愤懑之情升起。她腾地站起来,走到石门前大喊:“外面的乌龟王八听着,有本事给老子出来,躲着藏着算什么好汉!“
段若湛也站了起来,清冽的眼眸似是有诸多困惑,他不知何言为何突然变了脸,瞧着泼辣的神情,倒似一个人。
门咯吱开了。
先前在破庙避雨时遇见的中年男人率先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程诺秀眉微蹙,不可置信地看向这人,他分明就是当年救了她,带她来到这云贵之地,又丢下她,消失无踪的张安。
张爷爷!
她的呼吸有些紊乱,但还是极力压抑住感情。
这张安已是认不出来她了,双眼无意间扫了一下她头顶的玉簪子,看着她,温和地说:“小公子,敢问你这簪子是哪儿来的?”
程诺想起了小时候,若不是张爷爷救她,她早就死了。
那些风餐露宿,一老一小相依为伴的日日夜夜,那些温馨的画面以及这个老人给过她的温暖,都让她难忘。
这个世上,对她好的人不多,每一个她都无比珍惜。
张老伯看她怔怔的,一句不答。
接着道:“这簪子的来处于我事关重大,无论如何烦请公子告知,你说出来在什么地方,我马上派人送你们走,看两位气宇不凡,寻常财物应是不缺。”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说:“你二人身中十筋软骨散,这几日都不能运功,这还不算,下毒之人还加了一剂噬魂草,日后你们能运功后就会发觉,每运功一次,神智就会被破坏一次,用不了几次,你们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成了一个疯傻之人!”
“我有解药,可送给两位。可若你不说,我也不勉为其难,只能现在就送两位回家。”
程诺暗自运功,果然感受到一股新的药力,随筋脉游走,让她立刻思绪不宁,她马上停止,冷笑一声,看定张老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