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极其认真,大家不由动容起来。
林梵抿唇,不说这个庄子,欺负栽赃的事情到处都有,不过,她不了解庄子里的这些人,也无法确认珍儿话里的真伪。
“钟管事,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她问向钟在友。
钟在友皱眉:“虽然珍儿年纪小,做事情不太稳妥,管教是必须加以管教的,就像今天这种事,她若觉得委屈,也本应该先来找我,可却直接闹到了老爷夫人和小姐面前,冲撞了主家,视为大错,应该被处罚。”
若是在前任主家面前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便是管教下人不力!
珍儿脸色一白。
“我…我没想那么多……”
见她一脸慌意,林大郎道:“你先别急,听钟管事继续说。”
他的声音很柔和,珍儿的年纪和林梵相仿,看她被打得这样惨,突然想到闺女从前在老宅被欺负的日子,下意识就起了怜爱之心。
珍儿听他这样说,心里顿时安定下来,感激的看了林大郎一眼。
老爷可真好,钟在友这么训斥她,不就是想让主家罚她吗,可老爷还是向着自己。
一瞬间,珍儿的眼中焕发出异彩。
另一边,钟在友继续道:“虽然珍儿做的不对,但沈婆子在没有实质性证据的前提下就试图屈打成招。珍儿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你连调查都不调查,就判了她偷窃罪,她一时心里不岔也正常。”
沈婆子听出来了,钟管事这是在提醒她做事情不谨慎,若是将所有人调查一番,证据自然会指向珍儿,到时候她便是不打自招,自然也不会闹今天这一出,给她钻了空子。
沈婆子咬了咬牙,沉声道:“钟管事教训的是,下回这种错我不会再犯了。”
她手底下的人她清楚,就算再蠢,也不可能蠢到偷有个数的鸡蛋,还依然藏在厨房里。
不过,也不排除有人故意害珍儿,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这姑娘是她当初外出采买时,恰巧撞见在卖身葬父。
珍儿在一堆想要出钱将其买走做童养媳的人中,选中了并没开口要买下她,却面露同情的自己。
这孩子拽着她的衣角,拼命磕头说安葬了她的父亲,就跟着她走。
沈婆子知道,是因为她是那群人里穿的最好的。
这是个聪明的孩子。
所以,沈婆子就将其带回了庄子,求钟管事收下她,跟在自己身边做个烧火丫头。
虽然累,但至少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若聪明些,还能趁着空闲学会做菜的本事,还有自己这个靠山,以后嫁个好护院是没跑的。
可后来她才发现,这丫头聪明是聪明,小聪明也多的很。
做高门大院的仆人,沈婆子深知小聪明要不得,所以有时候会打她,教她。没想到这番苦心却被珍儿记恨上,在主家面前给她上眼药。
她叹了口气,心里也有些不忿。
钟在友继续道:“老爷,夫人还有小姐,我觉得这件事其实是个误会,您看要不要就这么算了?”
林梵皱眉,两方都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也无法继续追究。
但若是就这么算了,以后和稀泥的下人就会更多。
她沉声道:“既然你开口替她们求情,那便各自罚半个月的例银,此事作罢。你们二人可有异议?”
沈婆子低下头:“回小姐,没有!”
珍儿咬了咬唇,她都挨打了,还要被罚半个月的罚银,也太不公平了。
不过,她可不敢在主家小姐跟前说不,只能闷声跟着道:“珍儿愿意。”
“好,那这件事就暂时揭过。”
沈婆子沉沉道:“小姐,我觉得珍儿细皮嫩肉可能不太适合厨房这种又累又脏的地方,您能不能让钟管事给她调离到旁的地方去。”
此言一出,钟在友的眸子立马就眯起来了。
在庄子里干活的丫头,哪里需要细皮嫩肉的,看来沈婆子怨念不小啊,都不愿意继续看到她了。
不过,他若是沈婆子,也要怄死了。
把她调走也好,省得哪天又生出什么事端。
林梵也知这些顾虑,便道:“不如把她调到蚕房里?”
钟在友摇头:“蚕房要会养蚕织蚕丝,而且人员已经够了。”
林大郎提议:“梵儿,你身边不是没有丫鬟吗,不如先让她先跟着你。”
自己和娘子每日都很忙,女儿也是个闲不住的,珍儿在厨房里干了这么久,遇到危险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他也能放心一些。
林梵点头:“也行。”
珍儿脸上露出狂喜,立马跪地磕头:“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她现在可是小姐身边的第一个丫鬟,以后便是大丫鬟,能管后来的小丫鬟的,说起来,比沈婆子地位还要高。
林大郎笑了笑:“不用谢我,以后照顾好梵儿就行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珍儿却暗暗的想,老爷就是为了给她评理,才这么安排的。
她抬头,又见林大郎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双颊顿时染上了一抹绯红。
不过,因为她立马低下了头,又是跪着的状态,倒是没人注意到这一幕。
事情全部解决,钟在友便吩咐道:“你们二人都回去吧,珍儿,收拾收拾你的东西,等小姐的安排。”
“是!”
两人立马退下。
钟在友又带着林梵一家在庄子里逛了逛,而珍儿回去后,便立马进屋收拾了东西。
她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几身庄子里的衣服鞋子和一个沙盘。
那是刚来时,沈婆子说厨房里的人必须认识菜系的名字,教她写字用的。
如今都要走了,珍儿便将沙盘拿出房间,倒掉了里面的沙子。
沈婆子在外面刚好看到这一幕,眼色暗了暗。
珍儿拿着衣服,大摇大摆的出了门,见到她,便道:“沈婆子,你从前不是总欺负我吗,以后我可是小姐的丫鬟了,再也不用看你那张臭脸,不用被你打,被你骂了!”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把我带进这庄子里,我怎么能去主家面前服侍。”
小姐的贴身丫鬟,在所有仆从里,那都是人上人,被巴结讨好的存在。
沈婆子见她满脸得意和傲然,沉声道:“珍儿,我对你没什么可说的。既然你觉得我以前对你不好,那便不好吧。”
她转过身就要离开,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提点了一句:“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希望你跟在小姐身边,能够恪守本分,不要逾越了丫鬟之外的事。”
珍儿脸色难看,这个老东西,说话未免太难听了!
不过她着急去林梵那,便也没反驳,只瞪了沈婆子一眼便离开了。
沈婆子在她身后微微叹气。
不用猜也知道这臭丫头没听进去,罢了,各人有各命!
因为庄子离天顺府城比较近,林梵计划着再给冯老六等人多配备几辆骡子车,将寒瓜卖到天顺府城来,以后他们就住进庄子好了。
而庄子里的这些护卫,到时候也可以挑出来一部分,跟在他手下做寒瓜营生。
在庄子里吃完饭后,一家人便去了府城。
金氏和林大郎这次过来,除了去庄子看看,也是为了与府城的几个大户人家谈合作事宜。
她们的女眷用了玲珑轩的东西后,便想着洽谈合作,用低价买入,再由她们的人卖出,赚个差价。
这事儿夫妻俩在家里就商量过,是可行的。
不过有几点绝对不能让步,她们可以按低于市场价四成的价格卖出去,不过需要一次批发上千两的。
还有,不能在玲珑轩所在的附近城池售卖,可以去极南方或者极北方,以免顶了玲珑轩的生意。
当然,玲珑轩日后也不会在那个城池开店铺,互相不用冲撞对方的利益。
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打着玲珑轩出品的东西,却以次充好,坏了玲珑轩的名声。
夫妻俩暂时只想到了这些,路上,林梵又给她们补充了几点。
比如爹娘手下的人每隔几个月就要去暗访,避免出现李代桃僵的行为。
还有,各处玲珑阁出品的售价要尽量做到统一。
金氏和林大郎全都认真记下。
夫妻俩前去与人谈合作,林梵便带着珍儿四处逛逛,顺便买一些御寒的东西。
冬日里的天顺府城比往日要清冷的多,但街上行人依然不少,大都是买了东西便匆匆离去。
林梵常喝灵泉水,对冷热的抵抗力都异于常人,不过珍儿就不是那么好受了,庄子里没有那么冷,因此她穿着的还是薄袄,此刻跟在林梵身后被冻的瑟瑟发抖。
她有些埋怨,小姐难道看不到她冻成这样,也不找个暖和的地方待着,偏偏在城里乱逛。
正在心里嘀咕着,林梵便止住了脚步,她一个不察,险些撞到小姑娘的后背。
珍儿连忙止住脚步,正疑惑间,便见自家小姐指了指面前:“先进去吧,给你买两件冬天的袄子,过几日还要降温。”
珍儿脸色一红,她刚刚心里还在埋怨林梵,结果下一刻,小姐就带她来买衣裳了。
新衣裳,从小到大还没人带她买过新衣裳。
想到这里,珍儿跟在林梵身后进了成衣铺。
她抬起头,立马便被眼前各种好看的衣裳晃花了眼。
有墨色绫薄袄、云锦垒珠披风、朱红团花袄、素锦银丝边纹云肩……
越看,珍儿的心里越欢喜,已经能预见自己穿上这些衣裳会漂亮到何种程度。
林梵将她眼底的渴望看在眼里,微微皱了皱眉。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而是冲伙计道:“拿两件她能穿的灰色袄子来。”
一听这话,珍儿脸上的笑立马僵住了,不可思议的看向林梵。
小姐带她来成衣铺,只是买两件普通的灰袄?
自己可是她唯一的丫鬟,不说穿的多好,也不能如此寒酸吧。
一时间,珍儿心里升起了一抹不忿。
正在这时,伙计将袄拿了过来,灰扑扑的,连个样式也没有。
“姑娘,您看这两件怎么样,一件才100文钱。”
林梵摸了摸里面的棉花,点头道:“可以,挺厚实的,就是再过些日子穿也不冷。”
她又看向珍儿:“我经常要上山,制药,所以穿再好的衣裳也弄不干净,你跟着我,穿这种衣裳也方便些,等以后我爹娘挣到了钱,买了府邸,再讲派头和规矩。”
珍儿睁大眼瞳:“上…上山?”
她不可思议,小姐家能买下这么大个庄子,怎么还要自己上山采药?
山路那么难走,里面还有蛇虫鼠蚁,哪里是她们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去的地方。
“小姐,山上不是猎户和采药的人才去的吗?”
林梵淡淡道:“我爹是猎户,我是大夫,所以进山是常有的事,不过你放心,我对山里很熟悉,跟着我进山的话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珍儿有些懵,猎户,大夫??
小姐家不是大户人家吗?
明明她刚刚还听老爷和夫人要去与人谈合作?怎么又会和这两个布衣平民才做的职业扯上关系。
小姐不会是逗她的吧。
见林梵拿出200文付了钱,珍儿心里更不开心了。
本以为做大丫鬟多风光,能穿绫罗绸缎,戴好看的首饰,结果,却穿得这样灰扑扑。
若是被沈婆子等人看到,还不知道要怎么嘲笑她。
珍儿低下头,脸臊的通红,有些不情不愿的将其穿上。
偏偏伙计还以为她在害羞,夸赞道:“姑娘,您这姐妹穿着可真好看,也只有她的气质,才与这件灰袄相配。”
平常人家,可不舍得给女娃子买100文一件的袄子,都是捡家里长辈或者男丁换下来的,重新改改,塞点棉花混芦花,勉强御寒。
别看这是件灰袄,若是他们村的小姑娘们见了,都要眼馋好久。
林梵笑了笑,知道伙计是误会了两个人的关系,还以为她们是姐妹俩,却也没解释什么。
珍儿的脸更红了,心里将伙计骂了个半死。
她怎么就和灰袄相配了,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这种下等人才穿的衣裳,穿出去多丢人啊!
珍儿握了握拳,心里的不满越发扩大。
小姐难不成是嫉妒她的美貌,才买了这件丑衣裳给自己。
是了,小姑娘心思都很重,会嫉妒也是人之常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