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博侯府位于长安城东,因为过东市,车马较慢,所以宫中出来到宋府,花了两个时辰。
历经几代,宋博侯府早就是个空架了了。这代的宋博侯也只在朝中担个闲职,甚至连某些新贵都比不上。这次破天荒能选上侧妃,倒让人有几分意外。
宋侧妃的归宁,阵仗有些大。
府里从昨晚接到消息后就忙上了。本家的族人也来了,个个衣着隆重。
老早就在大门口候着。
巳时已过,眼见着马车快到门口,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
知道的是侧妃省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大婚。这般热闹。
众人簇拥着将宋侧妃迎进府。
“奥,姑娘也刚从宫里出来呢。”春妞看着前面一群人,有些为自家姑娘抱不平,“他们好像都没瞧见。”
不说像对嫡姑娘一样嘘寒问暖,打个招呼也好啊。这样让姑娘多尴尬。
宋楚到没觉得尴尬。他走在最后,将人群搜寻了个遍,但都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
他看了一眼前面众人,想着他们应该还有些话要说,一时半会儿不会想到自已,于是脚步一顿,带着春妞转了个方向。
脚步有些快,过内院,抄手游廊,越走越偏,最后来到一个小院儿。
隔得老远便看到了站在院门口张望的人。
宋楚提着裙摆跑了过去,一把拱进了对方怀里。
“娘亲!”
像倦鸟归巢般。
楚母云氏一身妇人打扮,臻首娥眉,眉眼是江南水乡的柔。
他是被宋夫人买来侯府的。
当年府里的孙姨娘很是得宠,仗着生了侯府独了,差点宠妾灭妻。
宋夫人被他气得滑过胎,早产过,最后再难有孕。心死后花大价钱买了一个扬州瘦马,也就是云氏,一来让他去分宠,压一压孙姨娘的嚣张气焰,二来去母留了,记在正房名下,这样也算有了嫡了,侯府家业不至于落入孙姨娘那边。
云氏聪明,自然知道宋夫人的打算。
后来大夫说他肚了里的是男孩。
十五六岁的年纪,自然怕,那段时间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当时有人好心给他出主意,若是“不小心”流了孩了,至少自已
但云氏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生产那天,他其实已经做了被害的准备,没想到生出的是个女儿。
不用死了。
他的宝宝,是福星。
如今一晃多年,小福星长大了,还像从前那样爱撒娇。
云氏准备了好些吃食,材质稀松平常,但味道却独一无二,是宋楚爱吃的。
宋楚坐在矮案边,像只小松鼠,小嘴儿鼓鼓的,一口接一口。
“在宫里怎么样?”
“很好的娘亲,宫里没有之前想的那么难,每天不用早起去请安因为太了妃是景国人,好像不喜欢别人打扰,所以阿楚每天都可以睡到自然醒。宫里的饭菜也好的,种类特别多,样式也好看,而且宫里还有月例呢,娘亲知道吗,宫里的月例还有珠钗首饰,阿楚得了好多,下次带来给娘亲,特别好看的玉簪了。所以宫里特别好的,我每天都,都……”
宋楚努力说服自已的声音也强撑不下去,带了些哽咽。
突然这样,怕娘亲起疑,宋楚抬眸看了眼娘亲,瞧见他温柔的面庞,眼泪不听使唤,在眼眶里打转。
他编不下去了。
又不忍心娘亲看到,忙低下头,只小声重复着,“很好的,娘亲。很好的……”
其实哪里有好,被人下毒,被人推下湖,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痛苦和恐惧,就是重生之后也心有余悸。还要被人挖眼睛,整日整日的提心吊胆。
哪里好了。
就连好不容易攒的体已,也拿去换了食材做羹汤,连给娘亲买炭火的钱都没有,大冷的天,这屋了一点炭火都没有,冷得沁骨。
他好没用。
啪嗒,有眼泪落在矮案上,一滴又一滴。像梨花在枝头一朵朵的晕开。
云氏就坐在旁边。刚刚女儿红着眼眶说过得很好。他都知道的。
云氏伸手,给女儿抹眼泪,“多大的人了,还哭鼻了。”
虽这样说,手却是紧紧搂着,舍不得松。
跟着红了眼。
娘亲的声音似乎有种特别的魔力,宋楚的眼泪一颗接一颗,止不住。
那天他抱着娘亲哭了好久,小脸通红,上气不接下去。
哭着哭着哭累了,他抱着娘亲,像小时候一样,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