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若来看到沈近真坐在床边发呆,以为她在山洞受到了惊吓,这会儿才有所意识。
“近真。”他温柔的拉着近真的双手,轻唤着。
“若来,你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加入共产党吗?”沈近真突然说道。
这话是如此的似曾相识,魏若来想到沈近真第一次去造访他家,问他的话,和现在的一模一样。
那次他们的交谈可以说是相当的不愉快,他的话没有给沈近真留任何余地,不是他不相信沈近真,只是那时的他还坚信他的先生,那个助他脱离苦海,对他务必信任的人。君以诚待我,我必以诚侍君,这是他心里最简单的想法。
同时他坚信有沈图南那样的人在,中国就有救。他太过强化沈图南个人的作用,他还不知道沈图南也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沈图南只是身居高位,并非可以只手遮天。
但那时沈图南真的是他的天,他所信仰的全部世界。
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真是局限,虽然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沈近真,可是并不足以撼动他对沈图南的忠诚,但其实也只是对沈图南个人的忠诚。
他对当时的国家现状并没有全面的了解,还见识不到最黑暗的一面,还天真的以为最高执政者和沈图南是一样的人。
所以他坚定的拒绝了沈近真的思想传播,也明确提出自己的观点,目的是让沈近真不要白费力气。
他记得那天沈近真是气鼓鼓的离开的,连饭都没有吃完,也拒绝他相送,他默默的在沈近真关上的门后立了很久,可是当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是懊恼沈近真对自己的态度,担心她以后都不会再理睬自己。
“我想,你还愿意跟我说吗?”魏若来拉回了自己的思绪,看着沈近真温柔的说,“这次我一定不打断你,洗耳恭听。”
沈近真其实并没有在意当时的不愉快,事实上她很早就准备放弃发展魏若来,因为她知道那时的魏若来崇拜沈图南,偶像滤镜会蒙蔽他的眼睛,只是后来徐诺的一再坚持。所以她并没有那么多的思绪万千,坦然的说起来。
“当年我设计了一款新式武器,可是我太年轻,在军事武器研究领域没有说服力,就把设计交给了我的导师,请他代为引荐。
经他引荐,我认识了当时的国民党的军事高参,他跟在蒋介石身边工作,我满心欢喜把我的设计理论数据和图纸交给了他,可谓事无巨细,幻想着我的武器可以很快投入战场,让战士们可以更好的保家卫国
可是他们看中的只是其中的经济效益,并不是为了用于国防,强军护国。很快那名高参将我的设计被倒卖给了英国人,那个人拿着我的设计申请了专利,再卖给我们。
我得知后很震惊,甚至相信,我以为那名高参被欺骗,导致我的成果被窃取,我把希望寄托于国民政府替我讨回公道。
可是当我多次碰壁,申诉无门后,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那时可以说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刻。
我的导师和德国的同学帮了我很多,想帮我把设计成果讨要回来,因为他们一样的气愤。
可是国名党高层口径一致,拒不承认这是我的设计,还说是我盗取别人的成果,把脏水泼给了我。
还是我的德国导师还我清白,可是我的设计已经拿不回来了,他只得遗憾让我接受和妥协。
我那时并不只是担心我的成果被窃取,我担心的是国家,掌握国家的政权居然可以颠倒黑白,指鹿为马,这是亡国之兆,可无人重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们的国家从根上就已经腐朽。
我的导师向我传播了共产主义思想,助我走出低谷,让我知道还有另一条路救中国。
后来我执意回国,他不能理解,那样的政府有什么值得我奉献的。他劝我留在德国,会有更好的发展,他认为我会成为一名杰出的武器专家,不该回国埋没才华。
可我必须回国,我要的不是自身如何功成名就,而是如何解救我的国家。
因为这件事我的导师和我产生分歧,不听我的解释,拒接我的电话。他认为我是在飞蛾扑火。
可是这就是我的选择,人不能只谋一身之利,而是该谋天下之利。
那段时间我被深深的伤害过,感到不可思议,不能理解,那些高高在上的当权者,想的不是怎么让国家强大,而只是想怎么中饱私囊,贪利轻义,为此不惜勾结外邦,卖国行为居然也能被原谅,不追究。
你告诉我,我怎么相信这样的政府,怎么能不力图打破现状呢?所以你的绝望我很早就体会过。
只是那时对于你而言,我说的话可能起到了反作用,你觉得我在挑拨你和哥哥的关系,所以你说让我不要在哥哥背后捅刀,你觉得加入我们就是背叛他,对吗?
说真的我当时很生气,我觉得你是非黑白不分,一味的愚忠,我还跟老徐说你缺心眼。”
沈近真从悲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说到此处笑了起来,“还好,我们都挺过来了。”
魏若来感知着沈近真的感情变化,深深的和她共情起来,那种无所适从,那种蚀骨之痛,当理想被现实碾碎,只剩一地的残渣嘲笑着当事者的无能。从自我怀疑再到自我救赎,如烈火焚身,只有经历过才能涅盘重生。
“近真,当时的我太过幼稚天真,辜负了你的好意,还好,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带我重见光明。”
“若来,是你自己的选择让你有了现在的路,我们每个人都必须自救。不过,未来这条路上不管是荆棘遍布,还是狂风骤雨,我都会和你一直走下去,直至胜利到来的那一天。”
手相牵,心相连,魏若来和沈近真都明白,他们最终结合的本质是因为共同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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