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声音有些颤抖,仿佛被自己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宁音挣扎了几下,手上的绳索根本就无法撼动,但并没有回应王氏的问话。
王氏见宁音不说话,颤巍巍地支撑着身体从床上爬了下来。
她这会想要求宁音救救自己,态度放得很低,脸上带着慈祥的笑。
“阿音啊,是娘啊,你不认识了,这些日子你过得怎么样,咋就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那个狗男人虐待你了。”
“来,让娘瞧瞧,哎,真是受委屈了,你看这下巴都尖乐了。”
说着,王氏就要伸手去触摸宁音,宁音敛着眸色侧过头,根本就不想搭理王氏。
当初王氏可是连这般假惺惺都不屑地施舍给自己。
有一次她因为熬夜照顾病弱的王氏,自己睡在地板上,第二天就发了高烧,一直退不下来。
她被烧得迷迷糊糊的,哪里还有精力替自己看病。
最可恨的是王氏还觉得她故意躲懒,矫情,拦着素心不让出去请大夫,后来她生生扛了一天一夜,差点就被烧傻了。
“阿音,娘之前错怪你了,都是那个杨舒欢搞的鬼,她在娘面前挑拨离间,不过现在,娘都知道了,娘同意你和昀儿重新在一起,以后这个家全由你来做主,好不好?”
王氏眼巴巴地望着宁音,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只有欲望和期盼。
毕竟之前若不是自己的儿子救了她,她哪里还有命活着,况且皇家的娘娘哪里是这么好当的,甚至到现在宁音还没有一个子嗣,想来不是那么受宠。
她一个和离过的女人,又出身商贾,保不齐早被那狗男人冷落了。
想着,王氏再次笑吟吟地开口,“阿音,你也别怪昀儿绑着你,实在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等昀儿回来,娘就让他替你解开。”
见宁音不说话,她以为宁音被自己说动了,忙不迭就要去桌前拿那个破茶壶,给宁音喝水。
谁知刚起来,却是脚底一个踉跄,跌在了地上,砰的一声,王氏感觉到自己一把老骨头立刻就要散架了。
宁音面无表情地瞥了眼地上扭曲挣扎的王氏,冷冷开口,“不必费心,我不渴,倒是你别摔死了,还赖上我!”
王氏原本还痛苦的面容上陡然出现了一道不可思议的情绪,她难道是老眼昏花了,这真的是从宁音的嘴里说出来的话。
为什么短短一年的时间,她会从一个温婉贤良的高门主母,蜕变成出口恶言的泼妇。
“阿音,你这话说的,娘是怕你渴着了,你看这天气多热。”
为了活命,王氏咬咬牙继续装模作样。
“呵呵,用不着老夫人这般费心,若不是你儿子强行将我掳过来,我也不至于会这般狼狈,你若是还有点良心,就把我放了!”
宁音不知道沈昀去了哪里,但是她知道沈昀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她根本就没有机会跑。
以为用这样的话刺激王氏,王氏会忍受不了,将自己给放了,谁知,她根本就没有生气的样子。
脸上依然带着和煦的笑容,她尽全力爬到桌边,将那水壶拿了过来。
“我知道,以前的确是苛待了你,但是你也要替自己的身子考虑,喝点水吧,瞧你嘴唇都龟裂了!”
“滚开,不要靠近我!我根本就看不上你的施舍,你把我放了,否则等殿下找过来,你们谁也活不了,你也不想自己被砍了脑袋吧!”
宁音冷冷地瞪了眼王氏,王氏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水壶掉落在地。
这年头,本就缺水,现在唯一的水壶也没有了,他们一家都是朝廷要犯,出去打水也不方便。
王氏这会真的要被气炸了,胸口忍不住上下起伏,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旁边的沈葭见二人在吵架,还乐呵呵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把玩,旋即就朝着嘴里塞。
“放下!” 宁音见状,急忙喊了声。
但是下一秒,沈葭就被碎瓷片割破了嘴唇,顿时,鲜血淋漓,整张嘴像是个血盆大口,王氏转过头就看见这惊险的一幕。
“你个傻丫头,你吃什么不好,吃碎瓷片,你真是要把娘给气死啊!”
王氏一边骂,一边着急忙慌地去找包扎的东西。
趁着这个间隙,宁音迅速挪动身子,从地上捡起来一块碎瓷片,藏好。
见王氏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这边,她用力切割着绑住自己的绳索。
好在这个绳索的质量并不好,宁音只稍稍割了几下,绳子便断了。
她神色一喜,急忙低下头开始解开脚上的绳索,谁知,这会破茅屋的木门倏而吱呀一声。
被人从外面推开,沈昀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就进来的,宁音急忙收回手中动作,将手背到身后。
男人一进屋首先便是查看宁音,见宁音还在,他才看向哭得撕心裂肺的沈葭,他紧紧皱起眉头,有些无奈和茫然地叹了口气。
王氏见自己儿子回来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昀儿,你看看,唯一的水壶就这么打翻了,娘不过就是怕阿音渴了,先给他喝点水,谁知道。”
王氏有些愤怒地扫向宁音,着急忙慌包扎完毕,她有些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
“我真是要被你们给气死了,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
沈昀没有接话,只是将大包小包放在桌上,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件做工还不错的衣服。
宁音被他带出来的时候就穿了件白色的寝衣,沈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些碎银子,去绸缎庄给宁音买了身衣服。
这件衣服花掉了大半的钱,剩下的他买了一只烧鸡,几个馒头,还有一些药材。
沈昀拿着衣服,看了看,想着宁音在宫里穿得都是绫罗绸缎,现在自己只能给她买这样廉价的衣服,心中难免有些酸涩。
可现在他是个通缉犯,能够有本事弄到这些已经实属不易。
脸上带着歉疚,他走过去将衣服在宁音身前比了比。
“阿音,你且将就一下,等离开京都,我赚到钱,再给你买好的。”
沈昀声音沉沉,旋即就想要给宁音解开绳子,谁知手刚凑过去,他就被宁音瞬间用碎瓷片抵住了脖子。
瓷片很锋利,沈昀的脖子瞬间出了血。
王氏在一旁看得真切,急忙大喊大叫起来,“你疯了,你敢杀我的儿子!”
沈昀倒是不紧不慢,伸手握住宁音的手,“阿音,如果你觉得杀了我能让你平息怒火,我愿意赴死,不过我现在还不能死,因为还没有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再次踏进火海!”
男人眼神里带着真挚,仿佛是真的为宁音好,才会做出这般举动。
“所以阿音,不要再拒绝我好吗,我只是想要你好好活着,等离开京都,安之之后,你要杀要剐,我都愿意接受!”
沈昀眼里含着水雾,将宁音手中的碎瓷片缓缓夺了下来。
“你知道的,只要我不愿意,你伤不了我,况且你现在怀了身孕,应该是想着怎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而不是杀人,对吧,我猜阿音你一定饿坏了,先吃饭好不好?”
“沈昀,你这样做以为可以感动谁吗,还是说,你在欺骗你自己,我不需要你的照顾,也不需要你的帮助,我只想离开!”
“阿音,别说傻话,我说了等安全了,你想怎么着都行!”
王氏在一旁听着沈昀一字一句都在妥协,甚至还听说宁音已经怀孕了,登时就火冒三丈。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真是有辱门风。
她撑着身子再次走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就要打在宁音脸上。
现在王氏已经不管自己能不能活下去,眼下她必须要替昀儿出了这口恶气。
谁知,手刚扬起来,就被沈昀一把握住,“娘,你别插手我和阿音之间的事情,床上歇着去!”
沈昀的声音带着呵斥,一双猩红的眼睛嗜血一般,自己的母亲怎么还这般是非不分。
“昀儿你是不是傻,她都怀了那狗男人的野种,你还护着她作甚,你是嫌弃你头上的草原还不够绿吗?”
王氏恨铁不成钢,重重捶打在沈昀身上,以发泄自己的怒气。
“行吧,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反正我这老婆子也命不久矣!”
“你和她过去,我和葭儿找个坟地把自己埋了算了。”
看着面前二人一唱一和,宁音心中掀不起半点波澜,只是觉得可笑。
“你们继续,让我走,可以吗?”
“不行,你哪也不许去,先吃饭。”
她脚上的绳索还未被解开,沈昀也不打算替她解开,直接将人抱起来坐在了桌前。
“吃点吧。”
沈昀把烧鸡上的一个大鸡腿扯下来递给宁音,一旁的沈葭嘴巴被包起来,可眼睛却在放光。
“我,我要,我要吃鸡腿,哥哥。”
沈葭拼了命一般凑上前,想要抢夺沈昀手里的鸡腿,沈昀迅速调转身子,将鸡腿朝着宁音手里塞过去。
刚刚没有闻到这鸡腿的味道,宁音还不觉得饿,可现在她只觉得肠胃都要开始唱大戏了。
怀孕的她本来就容易饿,看这日头恐怕已经晌午,哪里会不想吃。
罢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沈葭看着鸡腿被宁音塞进嘴里,忍不住又大哭起来。
沈昀又从里面扯了一个鸡屁股给沈葭。
这只烧鸡,他们要吃一整天,不可能一顿饭就给吃光了。
沈葭年纪轻,身体好,就是精神不太好,吃个鸡屁股也无妨。
“吃吧!”
沈葭不知道这是鸡屁股,只要有的吃,她就高兴。
伸手夺过去,吃得开心极了。
接下来,沈昀又扯下一个鸡翅膀朝着王氏走过去。
“娘,吃饭了。”
王氏黑沉着脸,目光都锁死在宁音吃鸡腿那慢嚼细咽的动作上。
她接过鸡翅膀也来到桌前坐下,阴阳怪气地讽刺:“呵呵,不愧是宫里的矜贵娘娘,吃什么都是一副贵人做派,只可惜就是不要脸面,怀着野种还吃得心安理得,要我啊,还不如找个柱子撞死算了,活着不丢人啊?”
“娘,你少说两句!”
沈昀斜了她一眼。
可宁音根本就不在乎王氏说的话,她吃得心安理得怎么了,难道不是你儿子死缠烂打,好啊,你要我留下来,那我就该吃吃,该喝喝。
等养足精神,恢复体力,她再找机会逃走。
这里不是楚国,她要跑肯定会更容易。
想着,宁音很快就吃完一个大鸡腿,旋即伸手就要去扯下第二个。
沈昀眼神闪了闪,但并没有阻止宁音的动作。
“你,你还要吃,你不知道昀儿出去弄点吃的多不容易,你是想害死他吗!”
“我吃个鸡腿怎么了,难道不是你们家昀儿让我吃的吗,啊?”
宁音手里捏着鸡腿转头看了看沈昀,“对吧,沈大将军?”
沈昀被这一句话刺得有些难受,这种感觉比宁音直接打他还难受。
她这句沈大将军讽刺意味十足,瞧瞧自己现在,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吃顿饭都吃不饱,还将军。
他现在连个乞丐都不如,乞丐尚且可以光明正大地上街,而他就像是个过街老鼠,见不得光。
想到以前自己那般风光,要名利有名利,要娇妻有娇妻,人生多么得意。
现在一落千丈,啥也不是,他恨不得能够回到过去,扇当初的自己十几个耳光。
可世上哪里有后悔药,他如今算是自食恶果,这是报应吧。
沈昀倏而自嘲一笑,对宁音道:“阿音想吃就吃,本来就是买来给你补身体的。”
他不在乎孩子是谁的,他只在乎宁音还活着,只要活着,他就可以找机会赎罪。
王氏看着沈昀已经无可救药,忍不住又说:“昀儿,你,你当真容得下这野种,要娘说,如果你还想和她在一起,那就必须让她把这孩子打掉,否则娘就是撞死在你面前,也不会同意的!”
“娘,你糊涂,怎么就跟你说不通,我们家亏欠阿音已经太多,这些后果我甘愿承受,娘如果还要插手,那不如我就先撞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