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这个消息,脑袋嗡的一声。怎么可能?她昨天还好好的,还跟我一起吃的饺子,还笑着跟我说话,怎么可能今天就去了?
我跟着胡家人来到胡传勇的家里,看到老太太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再也没有了生机。
老太太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她没有寿衣,把我昨天给他的花布紧紧的裹在身上,她走的很安详,嘴角似乎还带着一点笑意。
俺爷问胡家人:“你们打算怎么给老嫂子出殡?”
胡家一个老头说:“胡传勇这个家伙也不干正事,我们胡家的脸都被他丢光了。他作为孝子也不在家,我看干脆买个席子卷了埋了吧。”
我猛地站起来,冲着老头说:“没有你们这么办事的!你们胡家不给出殡是吧,好,我来出!”
那老头撇着嘴对俺爷说:“你瞧瞧,到底是土匪羔子,这里哪有他说话的份?他来出殡,不是打我们家的脸吗?你们姓闫的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俺爷冷笑着说:“就欺负你怎么着?你们胡家人还要脸的话,早些年就不会让人家娘俩出去要饭。你们胡家也是一个大家庭,怎么就养活不了这孤儿寡母?怎么就忍心看着一个瞎老太太拄着棍儿牵着孩子走街串巷卖可怜?你们都说胡传勇这孩子混蛋,我看你们更混蛋!”
见俺爷要生气,胡家人没有一个敢说话的,宋家和胡家沾亲带故的一个老头站出来劝说:“闫大哥,你别上火,土匪羔子说的愣种话,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俺爷一把推开他,指着他的鼻子高声说:“你们宋家人也一个样!我豁出一只耳朵帮你们把人救出来,你们转身就把人赶出门了,纯粹是给我难看是吧?特别是你宋老二,不管老四这孩子是谁的种,反正他是你的亲外孙吧,你管他喝过一口水吗?让她们孤儿寡母沿街要饭,你还觉得脸上有光是不是?”
一句话,把宋家老头呛得说不出来啥,我也对他怒目而视,我是今天才知道,这个老头竟然是我的亲外公,以前见到我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我上他家吃一口馍馍。
狗屁,掐死我也不可能认这个亲戚。
俺爷一手叉腰对一院子的人数落开了:“你们是耳朵不好使,还是记性不太好?十年前我就给你们说过,这个孩子是我家老四,谁喊他土匪羔子就是在打我的脸,怎么着?我闫宗儒的脸,现在不值钱了是吗?”
那一刻,我终于见识到俺爷的威风了,这都快60岁的人了,脾气还是这么火爆,讲话还句句在理,很难想象他年轻的时候有多厉害,他的名声能响遍周围几十里地,看来真不是吹出来的。
一群老家伙被俺爷训得跟乖孩子一样,一个个都大气不敢出。
俺爷看他们不说话,有些不耐烦的说:“老胡,赶紧表个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这个丧事该怎么办?”
胡老头微微诺诺的点头说:“老闫,都按你说的办,你说咋办就咋办!”
俺爷有不容置疑的口气说:“胡传勇虽然不在家,但是你们胡家有责任,把老嫂子风光送下地,胡家老少必须全部到场,当晚辈的披麻戴孝,必须置办一口棺材,不能让外边人看咱们王庄村的笑话。”
宋老头不好意思地说:“其他的都好说,就是这棺材…你也知道,这年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手里都紧了哈的。”
这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
我插话说:“不用你们为难,胡传勇是我哥们,这棺材钱我出了!你们准备好大锅饭就行了。”
俺爷板着脸说:“俺家老四把话都说到这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点头哈腰地说:“没有了,没有了!”
俺爷冷哼一声,很不屑的说:“一群大老爷们儿,都不如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一把年纪都活狗身上去了,我呸!”
有人奉承说:“要不怎么是你闫老大养大的孩子呢?”
俺爷不耐烦的挥挥手说:“别拍马屁了,赶紧干活吧!”
胡传勇老娘的丧礼办的很隆重,不仅有棺材,还有唢纳班,灰盆是我给摔的,这本该是孝子的活,胡传勇呀胡传勇,你这个家伙欠我大人情了!
在滕县挣来的轻巧钱一下子花了一半,剩下的钱我也不敢装着了,全部让俺爷帮我换成大洋保管着,足有五块大洋,剩下的毛票和铜钱就当是我的零花钱了。
年初五之后,又相了两次亲,结果还是白白扔出去四尺花布。
我心烦的要命,决定不在家待了,继续去滕县挣钱。
三哥胆子小,担心鬼子突然来了跑不掉,说啥都不跟我一起去了。
俺爷嘱咐我:“情况不对就赶紧跑回来,钱啥时候都能挣,命可只有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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