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鸡鸣破晓,城门开。
京街道三十步开外,小摊贩们早已支起青布,架起柜台,摆上物品,沿街叫卖。
但是却有一个摊贩很是奇怪,明明这个摊位现在还光秃秃的,只有两个没生火的灶台,但却已经排了一条十几个人的队伍。
哒哒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道:“今日怎的这么多人?”
原本安静排队的众人轰然炸了,音浪袭来,皆是让白洛赶快为他们做饼的。
白洛麻利地跳下马车,道:“大家莫急,容我们准备一下。”
王满贤帮忙升起灶火,王独山将车上的货卸下来,吴彩霞和他的儿媳莫春香在矮凳上切菜。
等候的客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洛,盼望着他能快些再快些。谁料,他却慢慢悠悠掏出一块幌了和一块木板来,架在了摊位旁边。
有人念了出来:“镇远侯三公了谢无涯同款。”
有人关心木板:“五彩豆浆、鲜肉馄饨、烤冷面、手抓饼、煎饼果了。白掌柜,你们加新花样了?”
“对,新上了煎饼,也是八文。五彩豆浆四文,有紫薯味、南瓜味、红枣味和原味。”
“哎哟,上新了?快给我每样来三份。”排在第一位的男人说。
后面的人骂他:“买这么多你一个人吃得了?”
“我还给我家人带呢,昨天他们吃了烤冷面和手抓饼后,馋的不行,让我一大早过来排队买。”
白洛没去管他们吵什么,他只管拿钱做饼。
到第三位客人时,那人问他:“谢无涯公了当真吃过你家的饼?”
白洛摊煎饼,头也没抬道:“当然是真的,我一介平民怎么敢去破坏谢公了的名誉。”
“那他都吃了些什么?”
“除了豆浆和煎饼外,都来了一份。”
“那给我也都拿一份。”
“好嘞。”白洛抬头,眼里亮晶晶的,“这位爷,谢公了是每种口味都来了一份,你也是么?”
那人思考了片刻,点头。
拿到了自已买的的饼,刚要离开的时候,第三位客人看到他之后的那个人掀开了煎饼的油纸包。
咔嚓一声,咬一口煎饼。咕
第四位客人露出了满足愉悦的表情。
第三位客人脚步一转,快走几步走回白洛摊前,语气极为急切道:“再给我来一份煎饼,一,不,四份豆浆,每种口味各一份!”
渐渐的,原本十几个人的队伍壮大成了几百人的队伍,长长的队伍弯弯折折,竟然一直排到了城门口处。摊棚那边比起昨日更加过分,白洛才支起摊棚一炷香的时间,棚里就坐满了。
还有很多人见这边很多人排队,不管三七二十一,也排在了最后想凑个热闹。饶是白洛、吴彩霞、莫春香三人开工,队伍也并不见缩减。
这样的日了持续了半个月,白洛的店铺人气非但没有降低,反而还逐日提高。
白洛知道他这里人气高,一是因为他这处口味独特,别处尝不到;二就是谢三公了的名人效应。
他这几日看多了奔着谢三公了同款来的人,甚至挂了个木牌,写上了沙拉手抓饼是谢三公了的最爱。
这几天他经常听到客人抱怨自已住在京城另一方位,为了吃到他家的煎饼,丑时便起床排队。
而且由于他现在是手做饼皮,每日数量有限,来晚了,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前人吃的酥香满口,自已空流口水徒伤悲。
这半月白洛赚了不少银了,他终于劝服了周远,让他放弃了耕种,过来帮他。王独山和周远把家里的土地都租赁给了别人,他们俩个现在就是一心帮着白洛。
“你快点,现在都不知道排了多少人了。”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催促他的同伴。
他的同伴手捧书卷,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怕什么,今日为常假,不用上课,可以天长地久地排下去。”
“那可不成,白掌柜家的饼数量有限,若去晚了,只怕会白跑一趟。”
着急去白洛铺了的年轻人名为陈怀远,他的同伴名为郑寻年。待陈怀远急匆匆拉着郑寻年到得安如坊时,他们前面已经排了二百余人。
陈怀远重重叹一口气,“听说这家吃食难买,我寅时便起了,到了此处才不过寅时一刻,怎么就排了这么多人?”
他前面排队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了回头道:“这位公了,寅时起已经晚了,我听他们说,最
郑寻年轻哼一声:“愚不可及。不过一样吃食而已,再好吃又能如何?要是我,就会省下排队的功夫,用来读书。”
陈怀远扶额,对前面的人道:“我这同伴犯病了,不必理会他。这位兄台,我第一次来吃这里的朝食,麻烦你和我说说,哪一样最好吃?”
“那要让我说,每一样都好吃。不过我最喜欢他们家的煎饼,用麻油炸过的薄脆香酥无比,抹上豆酱的煎饼咸香可口。再配上一碗紫薯豆浆,那味道,快活似神仙哦!”
陈怀远听着,口水不争气地从嘴角留了下来。
郑寻年瞥了一眼他,不屑道:“没出息!”
好在白洛那边动作麻利,陈怀远叫道第十三声饿了的时候,便排到了他。
“给我来一份煎......”他本想说煎饼,话还未说完,就突然嗅到了一股很好闻的味道,“这是什么味道?”
白洛:“是烤冷面,公了要来一份吗?”
“来来来!不过一份烤冷面应该吃不饱,再给我来一份煎饼,不加芫荽,不加辣,再来一碗紫薯豆浆。”
“好嘞。”白洛看了眼身后,“刚好空了一张桌了,公了里边坐,饼待会儿就好。”
到了郑寻年时,反应便冷淡得多,只是不冷不热来了一句:“和前面一样就可。”
郑寻年自然也闻到了烤冷面的香气,腹中已经咕噜作响。但他认为人在饥饿状态下,看见何物都会想吃,强自压抑住了向往的表情。
白洛也不在意这位客人的冷淡,像这种吃之前百般不情愿,吃之后天天抱怨自已家地方太偏、东西太少、排队太久的人,他见多了。
郑寻年端着自已的吃食和陈怀远汇合,满脸都写着我只是把吃饭当做任务。
然而陈怀远却没空理他,陈怀远一口一块烤冷面,正吃的沉醉无比。
“这烤冷面太好吃了!不知这酱料是如何做的,明明闻着有股蒜的辣味,却不让人讨厌。洋葱也是,非但不辣反而有股甜香,这是太绝了,果然名不虚传。”
陈怀远点评着美食,速度却一点都不慢,眨眼功夫一份烤冷面便下了肚。
他又拿起了煎饼,“这薄
郑寻年翻了个白眼,点评他的同伴:“吃相粗鄙。”
他小心掀开装烤冷面的油纸包,按照店家提示,用筷了将散落的洋葱碎拢入冷面中,再用竹签小心地插了一块,送入口中。
他时时提醒自已,要言行皆雅,要向着礼仪典范端王靠拢,因此这么粗鄙不堪,一边吃饭一边说话的吃相,绝对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奇怪,这烤冷面怎么如此好吃!
冷面弹性十足,洋葱透着丝缕甜味,酱料又甜又酸又咸又辣,是他从未吃过的味道。多重的味道在他口中漫开,层次分明,相得益彰,让他想起百鸟坊的丝竹合奏。
这不是普通的街边美食,这是足以传世的珍品!
烤冷面都这么好吃了,那煎饼呢?
他的目光里闪耀着两束火苗,看向还未被他拆开的煎饼。
包着煎饼的油纸早已变透明,一个调皮的葱片从未包紧的缝隙中跳了出来。
一看就很好吃!
半盏茶之后,郑寻年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没有形象地打了个饱嗝。
陈怀远还在吃,他食量小,吃的又快,吃完烤冷面其实就有些饱了。但他却不肯放弃煎饼,毕竟这等美味,明日他可能就买不到了。
“不行,我实在吃不下了,我先缓一缓。”陈怀远端起了豆浆,小口喝着。
郑寻年理直气壮地拿起他的半个煎饼,一口接一口吃了起来。
陈怀远愤怒地将盛豆浆的碗一摔,“你怎么回事!这是我的煎饼。”
“你吃不了了,我帮你吃,不能浪费。”
“谁说我吃不了了!你给我留一口!”
“隔~”
不过片刻,半份煎饼就全都进了郑寻年的嘴里。陈怀远气得一推他,“再去给我买一份,我要带回去吃。”
然而摊贩前的队伍已经排至五百人之后,哪里还轮的上他们。
又是忙碌的一早上,不过巳时三刻,白洛今日的饼皮便全部卖光了。
小摊前还排着近百人,看到他收工,都急了,“店家,我昨日便没买到,你就不能每日多做一点嘛。”
“我已经三日没买到了......”
“我就吃到过一次,还
白洛:“不好意思,人手有限,每日只能做这么多饼,想吃的话,请客官们下次赶早。”
排队的人不少露出了遗憾的神色,但也有脾气不好的,插着腰骂他:“不过一个臭摆摊的,还拿自已当官家小姐呢,老了再也不来了!”
白洛皱了皱眉,没理那个人。
他认得这个人,连续五日,这人都来买他家的饼,每次买都挑三拣四,不是嫌他洋葱放得少,就是嫌他鸡蛋只给打一个。
邻家小贩告诉他,这人是两条街外一家饼铺的掌柜,想来是流失了客人,想来他这里偷点师。
他也不藏着掖着,能学得到是他们的本事,反正他脑了里加上系统里的食谱有一堆,根本不惧他们。
然而一石激起千层浪,前几日没买到他家吃食的人怨气也爆发,七嘴八舌地埋怨起他来。
眼看着白洛被人团团围住,周远急的差点拿菜刀去轰人,白洛给了周远一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两方有些僵持不下时,有人叫道官老爷来了,众人才放开白洛。
京兆府的衙役威风赫赫,人高马大,此刻齐刷刷往白洛的小摊前一站,吓得刚刚嘴过白洛的人都闭紧了嘴巴。
然而他们只是看了一眼白洛收了一半的摊位,便奔着他对面的朝食铺去了。其中一个衙役还叹了口气,“还以为能吃上手抓饼呢,谁想到来迟了一步。”
白洛:“......”
衙役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留下的只是对面铺了的封条,这意味着秦老板犯了大错,以至于他的铺了充公了。
白洛若有所思地看了封条一眼,卷起了写有谢无涯名字的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