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哥哥,你是累了吗?”就着昏黄的烛火,苏晚缇看出他难看的脸色。
独孤沧眸底一片冰凉,是苏晚缇从没见过的神色。
苏晚缇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喜爱,若是他不在乎自己,那他也不必披星戴月地赶来这个小镇,潜入外祖家来见她。
独孤沧听到她叫自己,只觉得心中苦涩。
独孤沧风雨兼程赶回京城,得知她在此处,他在京城未做停留,又马不停蹄地赶到这个小镇。
他到时,天还未黑,怕惊扰了她的外祖一家,便潜藏在她的住处。
只等夜幕降临,她独自回房间后,再现身于她面前,温存片刻,以解多日相思之苦。
没想到,潜藏的这一个时辰,倒是让他认清了现实。
刚才,苏晚缇与外祖父母闲聊,两位老人家会时不时地提起她儿时趣事。
苏晚缇都记得。
她提起的那些儿时趣事,独孤沧也都记得,因为其中绝大多数事情,都有他的参与。
可是,苏晚缇回忆往事的言语中,完全没有自己的痕迹。
不仅苏晚缇未提起他,连她的外祖父母也未有半句话提及他。
这个现实,击碎了独孤沧的最后一点念想。
在这之前,他还想过,或许苏晚缇是失忆了,才会忘记他……
原来,她从未失忆过,她只是故意不再提起他,刻意将他的一切痕迹都抹除掉了。
她的家人也是如此。
独孤沧感觉自己心空了一块,他从未如此难受过,在房梁上蹲了几个时辰,他终于决定下来,亲口问她。
“沧哥哥。”苏晚缇走上前,去摇他的手臂。
“外祖父说家里的生意上有贵人帮忙打通各个关卡,可是你在背后帮忙?”
独孤沧冷眸一瞥,点点头,声音无比沉哑,“是我。”
因着他还念着旧情,所以给苏晚缇的外祖家提供了一些便利。
现在想来,是他愚蠢,是他一厢情愿,别人都把他从过往记忆中扣除掉了,而他还傻乎乎地念着旧情。
“以后不会了。”独孤沧眸色晦暗,如窗外乌蒙蒙的天空。
闻言,苏晚缇一惊,“沧哥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以后不再关照我外祖家了吗?”
独孤沧冰冷的眸子看向苏晚缇,像是要把她的心看透。
他冷笑一下,反手握住苏晚缇的手腕,不自觉地攥紧。
“你弄疼我了……”苏晚缇压低声音,皱眉呼痛。
独孤沧却似未听到一般,紧紧捏住她的两只手腕,将她逼到墙角。
此刻,苏晚缇的后背贴在冰冷的墙面上,胸前的这堵人墙也算不上温暖。
她冷得上下牙齿磕碰在一起,扭动身体,“你放开我,这是我外祖家,不能乱来……”
独孤沧不管不顾,膝盖抵住她的腿,一只手禁锢她的双手,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逼她正视自己的眼睛。
独孤沧的眉宇间有怒色,他五官深邃冷厉,脸上又有一道狰狞的伤疤,面无表情时,看上去就很冷峻吓人了,别提现在还带着怒气。
整个人凶煞如地狱罗刹,若是胆小的人,被他如此看着,桎梏住,怕是当即就会晕死过去。
“你跟我说实话,从前可有人唤你晚妹?”
————
苏晚缇重生前是在地府之外徘徊数日的孤魂野鬼,独孤沧怒火满面的骇人模样,她不怕。
她只是搞不懂,独孤沧他这是在发什么疯?
独孤沧不说,她也能猜出来,她不过就是他从前那个晚妹妹的替身罢了。
苏晚缇不介意成为别人的替身。
她为得是借摄政王的势活着,她不想代替他的挚爱,不想顶替她的白月光。
独孤沧把她当做晚妹的替身,那她就安心地做他那个求而不得的晚妹妹的替身。
她以为这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是不用明说就能达成一致的共识。
可是,现在独孤沧他在干什么?
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神志不清,真的把自己当成他的那个晚妹妹了?
苏晚缇看着独孤沧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从未。”
这种事情,她无法撒谎,她不能为了取悦摄政王,而编造自己的经历。
听到这个答案,独孤沧眼神复杂,有震惊,有不解,有痛苦。
“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听听我的声音……”他松开苏晚缇的手腕,牵着她的手过来,抚摸着自己的眼睛和喉结。
“你曾经说过,我的眼睛让你想起天上的星星,我的声音你最喜欢听,我没让他们改变它,我要留下这些痕迹,让你能认出我。”
“你好好看看,你仔细听听,你真的想不起来吗?你真的不记得吗?你的人生里真的从没出现过叫你晚妹的人吗?”
他的情绪几近癫狂。
独孤沧的逼问让苏晚缇上不来气,她只觉得胸闷,头疼。
“没有,没有,我说过没有!”
砰地一下,苏晚缇甩开独孤沧的手,她越想头越痛,索性不想了。
她一脸冷漠地回看独孤沧,完全没了之前温柔小意的模样。
“摄政王这是做什么?我只是你找的替身而已,不是吗?”
“你说什么?”独孤沧怔愣片刻。
苏晚缇冷笑一声,道:“摄政王,我不是一个愚钝的,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您有一个求而不得的女子,从前您叫她晚妹,她叫你沧哥哥,对不对?”
独孤沧瞳孔一震。
苏晚缇继续道:“想来,我是有什么地方像那位女子,这才入了摄政王您的眼,得了您的宠爱。”
“您跟我在一起,您高兴就好,您可以把我当成她的替身,我不介意。”
“但是要逼我承认,我就是她,这就有点难了,我不想欺骗您。”
这番话让独孤沧懵了片刻,也让他冷静下来。
多年的经历,让他能轻易看透人心。
他能看出来,苏晚缇说的不是假话。
也许,情况不是自己想得那样,她不是故意遗忘自己的,她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独孤沧的心里突然变得轻松起来。
压在心头多日的愤恨、不甘、怨念也变得稀薄了。
独孤沧头脑中生出一个念头,也许苏晚缇是接受不了自己的突然离开,所以受了刺激,忘记了自己?
此事还得再查,回京后就修书给师父,问问他是否见过这类情况,独孤沧心里做好了打算。
“好。”独孤沧缓了一口气,将情绪调整好。
“好什么?”苏晚缇冷着一张小脸,睨着他。
独孤沧笑了一下,“我不逼你了。”
苏晚缇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过来,让我抱抱。”独孤沧的声音沉了沉,带着一丝温柔,仿佛方才疯狂质问的那个人不是他。
苏晚缇抿了抿唇,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去。
独孤沧一拉她的衣角,将她整个人拢在怀中。
带着胡茬的下巴蹭着她细腻光滑的脖颈,发出舒服的喟叹,“我想你了。”
苏晚缇还记得他方才的逼问,心里还有生气,捶着他的胸膛,“你走,你现在就走,我不是你的晚妹,你找你的晚妹去!”
独孤沧任由她捶打,笑着看她,然后捧起她的脸颊吻了上去。
“唔……”苏晚缇睁大眼睛。
他不会在这……不行啊,这是她外祖家,万一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
苏晚缇拼命推开男子,得到一息喘息机会,急急道:“这里不行,等回京的,回京后在……”
此刻,男子已被勾起欲.火,思念了数日的美人就在怀中,他怎肯放弃?
独孤沧将她打横抱起,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离开你十天便想了你十天,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只一次,我轻轻的,不出声……”
说着,便要将苏晚缇放在床上,去扯她的衣服。
在摄政王府里,苏晚缇不会感到羞怯别扭,在外祖家可不同。
她心里别扭的不行,双手紧紧地拉着床柱,不让独孤沧得逞。
“少夫人,你睡了吗?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门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守夜的小丫鬟听到了房间内细微的动静,过来询问。
苏晚缇看着独孤沧,摇摇头,示意他离开。
独孤沧却一脸无所谓地笑着看她,根本就没有要躲起来的意思。
苏晚缇轻轻叹气,垂下眼眸,“无事,我要睡了,你也回房歇着吧。”
有摄政王在,她也不需要什么人在门口守着了。
她将小丫鬟打发走,松开了抓着床柱的手。
床幔被拉下,炙热气息在这方隐秘昏暗的小小空间中激.荡游走。
紧咬的唇齿关不住欢.愉时刻的悸.动,支离破碎的呻.吟声溢出,一室春色,旖旎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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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缇不记得到底几遍,她只记得自己为了不发出声音,双唇都要咬烂了。
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她的床边空落落的,人是趁着晨光未起时走的。
苏晚缇起身,感觉浑身酸痛。
她看到枕边放着一个小锦盒,拿起来看,锦盒上写着乌金丸。
这是一味止痛药丸。
苏晚缇将药丸塞进嘴里狠狠嚼着,心里愤愤地想,这个人不知道省着些力气吗?
留止疼药丸,还不如少折腾几次!
苏晚缇吃完乌金丸,又从空间中取了一些灵泉水出来,饮下后,这才感觉舒服多了。
本来计划今日回京的,昨晚独孤沧突然到来,搞得苏晚缇起晚了,只得今日在外祖家多留一日,明日再回京。
第二日,苏晚缇带上素云、春杏,还有外祖父母准备好的一些礼物,回了京城。
晚上回到何府,在自己的院子里刚坐定,柳氏身边的李嬷嬷就过来了。
“少夫人,今日老爷老夫人得了少爷的信了,说是少爷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不出一个月就会抵达京城。”
说完,李嬷嬷便退下了。
何安平要回京了。
很好,他回京的时间跟前世一样。
前世,在被送去摄政王府的路上,她就咬舌自尽了,让何安平能没有一点负担,没有一点阻碍地尚公主。
这一世,她没死,不知道何安平回来后,看到她会是什么表情,是不是要直接扔给她一封休书,撵她出府?
苏晚缇想好了,她是不会离开何府的。
她已经派人将何安平已有妻室的消息传到伺候长公主的人耳朵里了。
这个消息迟早会传到长公主跟前的。
以长公主的性子,必容不下她,长公主会想办法逼她去死。
何安平一心想要攀龙附凤,他也会逼自己去死。
到那时,她会如他们所愿,自我了断。
不过她会“死”在何府,并派人向外宣扬是何安平联手长公主逼死发妻的言论。
她会派人推波助澜,至于最后何安平和何府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这就不是她能掌控的了。
那时,她已经带着母亲隐匿于千里之外了,京城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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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沧回京后,就给师父去了一封信。
他在信中写出了自己的猜测,并问师傅,之前有没有遇到过失忆的人只丧失部分记忆的情况。
信鸽飞走后,独孤沧就只能耐心等待了。
每年这几个月,师父都会去云游四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只能希望师傅早些结束行程,快些回家,早日看到他的信。
独孤沧也得到了何安平回京的消息。
这日,他派人接苏晚缇入府,想知道她的心意。
深夜,室内温暖,灯火朦胧。
独孤沧将苏晚缇整个抱在怀中,他最喜欢这么抱着她,她的身体柔软,皮肤白皙微凉,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团柔软的云朵,很舒服。
独孤沧将下巴搭在她的脖颈间,贪婪地呼吸着她独有的馨香。
一只手抚过她的背脊,像在爱抚心爱的宝物。
“不要走了,就留在我这里吧。”他的声音很轻。
“好。”苏晚缇有些疲累了,她闭着双眸,含糊道。
“我是说,以后不要回何府了,就留在我的摄政王府。”
“什么?”闻言,苏晚缇眼眸睁开,坐起身来。
独孤沧看着她的眼睛,眸色沉沉,道:“何安平就要回京了,你还要回何府吗?”
苏晚缇退了退,离开了男子温暖的怀抱,垂眸道:“我是他的妻子,是何家妇,自然是要回到何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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