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特意安排了一辆没有王府标识的马车。
这辆马车做工精良,装饰用得都是暗色材质,看上去朴素低调,很不起眼。
所以当马车停在何府大门口的时候,路上的人并不会对它多加留意。
苏晚缇掀开车帷,轻皱眉头。
“怎么停这了?还是去侧门吧。”她对随行的王府小丫鬟道。
一路上小丫鬟从不言语,对苏晚缇的话也是言听计从。
她立刻扭过身子,隔着帘子吩咐车夫,“去何府侧门。”
到了何府侧门,小丫鬟下了马车,然后打开门帘,扶着苏晚缇下车。
直到苏晚缇的背影消失在何府大院之后,她才登上马车,让车夫驾车回王府去了。
苏晚缇一踏进何府的门,何夫人便得到信了。
她一夜未眠,生怕苏晚缇被摄政王给退回来。
那她的儿子岂不是没得救了?
提心吊胆地等了一夜。
还好,天大亮了,苏晚缇也回来了,还是被摄政王府的马车送回来的。
那马车上虽然没有标识,从外观上根本就看不出它是哪个府上的。
但是那马车上的车夫和搀着苏晚缇下车的小丫鬟,看上去眉眼恭肃,规矩严明,必不是普通人家能教导出来的。
想必,是摄政王对苏晚缇颇为满意,因而用心安排了一辆没有标识的马车,并遣了府上下人特意送苏晚缇回来。
这么看来,我儿有救了。
何夫人柳氏闭上眼,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收到儿子来信后,高悬的心也放下了一些。
同时,柳氏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虽然苏晚缇是为了救她儿子的性命而被迫委身于摄政王的,人还是她亲手迷晕了,亲手换了衣服送上轿子的,可她的心里还是别扭得很。
感觉这个女人已经不干净了,配不上她的儿子了。
“嗯……”她哼了一声,抬眸问亲信李嬷嬷。
“她的脸色如何,回府后可有说什么?没再要死不活的吧?”
柳氏还记得昨晚苏晚缇宁死不肯就范,砸了自己房中一堆花瓶瓷器的贞洁烈妇样。
李嬷嬷眼眸一转,凑近了,小声道:
“少夫人的气色可好呢,虽然看上去有些疲倦,但是脸蛋红润,眼睛有光,一副滋润模样……而且,她打扮得很是光彩照人呢,一身云锦衣裙,绣纹极其繁复漂亮,价值不菲,还有她的鞋子,鞋面上镶了颗硕大无比的珍珠,那珍珠比夫人您成亲时凤冠上的珍珠都大!”
闻言,柳氏不悦,垂着嘴角,瞥了李嬷嬷一眼。
李嬷嬷忙轻拍嘴巴,“奴婢说错话了……”
“不过,看着少夫人这通身的气派,奴婢觉得摄政王肯定很喜欢她,昨晚上没少疼她……”
“啪!”柳氏的手狠狠拍打桌面,眉头拧在一起,眼眸阴厉,“这个小娼妇,让她去救我儿子,她还真享受起来了。”
“看昨晚她闹腾的样子,还以为她真是什么贞洁烈妇,原来不过是装装样子。”
“李嬷嬷,去熬碗避子汤,咱们这就给她送过去。她失身就算了,可不能怀了别人的野种。”
————
苏晚缇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还没坐稳,婆母柳氏就上门了。
柳氏堆着一脸假笑,先是装模作样地嘘寒问暖一番,而后双目垂泪,说什么对不起苏晚缇,让她受苦了。
柳氏一贯如此,她演得极好,只以宽容温婉好脾气的形象示人。
她将阴狠冷漠藏得很深,即便是要害人,也是温温柔柔地磨刀,一脸关心地捅刀。
前世素来对她宽厚仁爱的柳氏将她推上绝路,在她死后,柳氏对她连半分怜悯之心都没有。
柳氏还咒骂她,说她不听长辈的话,视为不孝,不愿救夫君,视为不忠。
说她这种不忠不孝之人,不配入何家祖坟,不配被何家后人祭祀。
柳氏嫌她没有顺从地献身给摄政王,耽误她救儿子,因而对她满是怨恨,连一副薄棺都不给她备,只让人用草席卷了她潦草下葬。
好在,苏晚缇平时对下人不薄,她院子里的几个丫鬟偷偷凑了银钱,给她买了一口便宜的棺材,给她留了一点体面。
现在,苏晚缇看着婆母柳氏那张满是慈爱和歉意的笑脸,心里冷笑连连。
如果可以,她真想挖出柳氏的心来看看,柳氏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
是石头做的,还是冰块做的……反正肯定不是人的血肉做的。
她不明白,大家同为女子,又朝夕相处三年,柳氏为何对她绝情冷漠至此?
这三年来,她将柳氏视为母亲一样照顾,克勤克俭,恭敬孝顺,没有半点忤逆。
只因她不愿付出清白之躯,柳氏就怨她恨她,视她为仇敌,连死后的脸面都不肯给她吗?
柳氏为得是救她的儿子,可她是否想过,她苏晚缇也是别人家的女儿,是有母亲牵挂的女儿,不是她何家的工具啊?
苏晚缇根本就没听柳氏说什么,现在她只将柳氏说的话都当是放狗屁。
柳氏说了一大堆,眼泪抹了又抹,嘴巴也干了,她抬眸看苏晚缇一直淡淡笑着看她,心里一抖。
今日,这苏晚缇怎么不似从前乖巧恭顺?
难道是觉得自己得了摄政王这个靠山,就不把她这个婆母放在眼里了?
柳氏觑着苏晚缇的脸色,忽地眼睛被她脖颈上的青紫痕迹所刺痛。
昨晚为她换衣之时,她那里可是一片雪白无瑕。
经过一夜就……
不要脸的小娼妇,竟敢顶着如此明显的欢爱痕迹回何府!
柳氏气得一口气上不来,胸闷得不行,差点翻白眼。
苏晚缇只做不知,一脸茫然地抚着自己的脖颈,让那两处青紫痕迹暴露得更明显。
还故意在柳氏面前晃,生怕她看不见。
柳氏缓了缓,抚了抚胸口,气终于顺下去了。
她向李嬷嬷一使眼色,李嬷嬷赶紧上前,手上端着一碗褐色热汤药。
“晚缇,这个补药是我特意为你熬制的,能止痛安神,还能,避免……”
柳氏从不会把话说得很明白,她只会做出一脸难为情的模样,让你意会。
这样一来,无论你做出什么事,她都不用负责。
即便是你猜对了她的意思,照着她的意思去做,若是出了问题,她也不会承认。
她只会一脸无辜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啊,你想错了。”
苏晚缇从前是个懂事的女子,她会揣测长辈的意思去做。
现在,她只想装傻。
她也要一脸无辜,双手一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啊,你想错了。”
苏晚缇眼眸一亮,摆出从前的温顺模样,“婆母,劳您费心,儿媳还年轻,身子不错。倒是婆母,您的眼下乌黑,气息不稳,想来是心神不宁,夜不能寐,这补药给您喝。”
说完,她就站起身,从李嬷嬷手里接过药碗。
柳氏刚要推辞,不想苏晚缇的手速极快,一手掰着柳氏的下巴,一手直接将热汤药往她嘴里灌。
“啊,啊,烫——”柳氏猝不及防,被苏晚缇硬灌了半碗药下去。
烫得她舌头发麻,嘴巴生疼,呛得她眼泪鼻涕直流,咳得止不住。
旁边伺候的李嬷嬷等人皆目瞪口呆,打死她们,她们都想不到素来柔顺的少夫人能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不过几秒,李嬷嬷反应过来了,忙上前阻止,此时,热汤药已经灌下去半碗了,苏晚缇也收了手。
苏晚缇将热汤药往李嬷嬷手里一塞,一脸歉意,道:“儿媳担忧婆母,心急了些,想来还是该用羹匙喂药的。”
“李嬷嬷,你去拿羹匙来,素云,你去拿蜜饯来,我要亲自服侍婆母用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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