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目光锐利,能看透人心。
苏晚缇看出了皇后眼中的执着。
她沉下一口气,决定将实情告诉皇后。
“姐姐。”
她从前都是恭敬地称对方为皇后娘娘,这是她第一次亲昵地称呼对方为姐姐。
“姐姐,危急关头,我就不瞒您了。”
“皇上身子不太好,太医说就在这几日了。”
“什么?”皇后眼前一黑,身子一晃。
登时腿就软了,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好在苏晚缇手快,扶住了她。
皇后紧闭双眼,嘴唇抖动着,伤痛至极。
可是,她不是没经历过风雨的内宅女子,她早些年陪伴皇帝谋皇位,得天下,什么没经历过?
她很快就接受了残忍的现实。
皇后挣脱苏晚缇的手,深吸一口气,脊背挺起,站得挺拔端庄。
“太子才十六岁,现在登基,若无强大的势力支持,恐怕会朝局不稳。”
两年前,大皇子被容洲封为太子。
皇后看着苏晚缇,“这些年,你陪伴皇上左右,他的身体状况你最清楚,你可做好准备?”
苏晚缇点头,“差不多了,京城应该不会出现什么状况。”
“只是……”她蹙眉,“我担心那几个在封地的藩王会打着祭拜的旗号,入京夺位。”
容洲还有几个弟弟,年纪在四十上下,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之前有容洲的震慑,他们无人敢有异心,只老实地待在封地。
这几年,苏晚缇将容洲身子不好的消息封锁在后宫,不让任何人将容洲的真实健康状况透露出去。
不过,皇宫不是铜墙铁壁,有心之人总会寻得蛛丝马迹,推测出容洲的真实状况。
这两年,有几个藩王就开始不安分起来。
苏晚缇已经派最精锐的暗卫过去,时刻监视对方的行动,若是有藩王走出封地,格杀勿论。
不过,苏晚缇不能拿暗卫当最后的防线。
她还得做其他的准备。
“姐姐,我现在要去见皇上,我需要皇上手中的那块虎符来调动军队。”
皇后点头,“我会给娘家传信,让父亲和哥哥做准备。”
苏晚缇微顿。
皇后明白她的心思,“你放心,我必是让父兄保太子顺利登基。只要太子在,二公主就会是大祈尊贵的公主,若是太子……覆巢之下无完卵,我明白。”
苏晚缇点头,握住皇后的手,两人从未如此亲密过。
这些年,两人的关系并不亲近,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疏远。
多年前,皇后见生子无望后,就无心再管宫中之事。
父兄的高位保了她的后位,可是她没有生下皇子,在后宫之中权势再大又有何用?
从此,她只在长乐宫中,一心陪伴公主长大。
后宫之事都交给苏晚缇处理,她乐得清闲自在。
后宫众人皆巴结攀附苏晚缇,可是皇后到底是皇后,她有一身傲骨和为皇后的尊严,她从不会去向苏晚缇示好。
纵然是苏晚缇权势最盛之时,她也是安坐于长乐宫中等着苏晚缇来请安。
所以,这十几年来,两人的关系很微妙。
而在这一刻,两人为了各自的孩子,结成了稳固结实的联盟。
皇后转身离去,步履沉重,背影却是高傲无比。
苏晚缇目送皇后离开,而后招手,让退后数米远的叶紫上前来。
叶紫忙小步上前,躬身侧耳听苏晚缇的吩咐。
“去给公主传信,告诉她按之前商定好的来做。”
公主最近一直在外地,苏晚缇与公主用信鸽联系。
好在这次公主所去的地方距离京城不远,应该用不了半天,她就会收到宫中的信息。
这些年,公主广开善堂,又培养了数千名医女。
这些医女不仅为民间女子看病治病,其中医术高超者,还会被官宦人家,世家大族请去做府邸医女,专门为府中夫人小姐看病。
苏晚缇曾派人秘密地教授过这些医女武功。
必要之时,她们会劫持世家名门,勋贵官宦家的家人,让他们不敢任意妄为,不敢背叛太子。
叶紫是苏晚缇的心腹,苏晚缇与公主筹谋之事,她都清楚。
听了主子的话,她忙答应,然后转身去办。
————
苏晚缇在寝殿门前站了片刻,待稳定情绪后,这才进了寝殿。
“皇上。”她声音轻柔,如往日般温柔。
“你来了?”容洲睁开眼,他看着苏晚缇,提起嘴角笑了一下。
苏晚缇坐在床边,从宫人手上端了一碗药,柔声哄道:“皇上怎么不喝药呢?药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我来喂皇上喝。”
她接过宫人呈来的汤匙,舀了一勺汤药送到容洲的嘴边。
容洲喝下,苦得皱起了眉头。
“太苦了,朕不喝了。”他的声音不似从前洪亮,但也没有过分虚弱。
他的容颜只是衰老了一些,人瘦了一些,身量体格还在,还是那个威武霸气的帝王。
“皇贵妃。”容洲看着苏晚缇。
苏晚缇笑道:“我在呢,皇上有何吩咐?”
“扶相被免职,与他亲近的官员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可是你干的?”
容洲神色未变,一派淡然,看不出情绪。
苏晚缇嘴角保持着笑意,眸光却带着冷意向四周一扫,殿内宫人皆是一惊,害怕地低下头。
她不让前朝之事入紫宸宫,不知是哪个宫人多言了。
容洲道:“跟他们无关,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
“你且告诉我,扶相被查是不是你的手笔?”
苏晚缇放下药碗,笑得依旧温婉,说的云淡风轻,
“是我做的,皇上,我不放心啊。”
扶相的儿子被公主所伤,名声被她所毁,又被她那个兄长苏晗日推下楼,一个前途无量的贵公子彻底成了废物,扶相的心里真的不恨吗?
苏晚缇她不敢赌啊!
“皇上,我承认,我办他是出于私心,可是他并不无辜。”
“这几年,扶相与湘王来往过密,从相府密室中搜出的密信就有数十封。”
“信中湘王极力拉拢扶相,又数次送扶相厚礼,扶相的回信中,从未拒绝,也未明确答应,可是他语焉不详,模棱两可,这不就是在给他自己留后路吗?”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相国,怎可对皇上有二心?”
“皇上,您是不赞同我的做法吗?”苏晚缇眼眸微垂,姿态谦顺地去握容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