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相的夫人,是他的青梅竹马。
他们两家是世交,婚姻合两姓之好。
他们自小定亲,兴趣相投。
婚后更是一个主内一个主外。
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崔相是大辉朝高官里的头一份,家里没有纳妾,通房也没有。
崔相守着崔夫人,二人一直恩爱如同新婚。
生下三男两女后,崔相就找大夫给自己用了药,不想再让夫人继续生了。
他说自己福薄,是祖宗庇佑才拥有了这么高的地位,这么好的妻子,还有这么多的孩子。
现在已经足够了,不要再生了。
他们夫妇的佳话,在京里几十年,都是独一份的。
这也是为什么有人给崔相泼脏水,崔夫人一气之下就病了的原因。
后来他们夫妇一见面就对坐垂泪不止。
大夫们都说,不能再让夫人流泪了,不然眼睛真的瞎了,身体也垮了。
崔相实在是受不了,于是留书一封,只带了崔大,跑了出来。
崔相想的是,等京里的传言淡了,他再回去不迟。
不然他们夫妇一见面就哭,对夫人的身体恢复不利。
崔夫子没想到的是,短短几个月,他的夫人竟然没了。
一时间,愧疚、自责、愤恨、痛心、心疼……
各种情绪纷至沓来。
几乎将他击倒。
不论崔相怎么不甘,身体怎么抱恙,怎么不愿意回京面对圣人和同僚,此时都要回去了。
饭是吃不下去了,炫墨跑回洞内,拿来纸笔,在砚台里倒了一点清水,乖巧的磨墨。
许平君冲炫墨笑笑,提笔蘸了墨,刷刷几笔下下药方。
略吹了吹,拿给崔大。
崔大接过,致了谢,冲钧墨一偏头,示意他去给崔夫子拿衣服。
钧墨抱来厚衣服的时候,崔大已经把马匹装备好了。
这个时候,一直趴着的刀哥,耳朵支楞了起来。
听了一息,刀哥站起来,朝山下跑去。
有人来了,而且不是陌生人。
如果是陌生人,刀哥会朝主人示警,并且会带着一个人出去,辨认来人是敌是友。
既然它站起来就迎出去了,那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来人是家里人。
果然是春娘又来了,牵着家里的一头牛,驮着一大包饺子。
今日山下的家里包饺子,钱氏想着山里的人,恐怕很难有时间包饺子吃。
于是多包了一些,派春娘和家里新买的牛,送上山来了。
春娘和牛被带进了山洞,听说崔夫子要走,春娘连忙拿出一罐肉干,一包方便面。
让他们带着路上吃。
就算崔夫子吃不下,崔大辛苦赶马车,也需要吃东西。
送走了崔夫子主仆,春娘把饺子送到灶间里,中午他们可以煎了来吃。
她又巡视了一番山洞里,看看可缺什么东西,下次进山她好带上来。
走到许平君的门口,看到任平生站在那儿发呆。
春娘走过去,故意脚步声音大一点,惊醒了神游太空的任大侠。
“任大侠,你找许大夫有事儿?”
春娘好奇,任大侠仿佛有心事一般。
任平生平日里给人的印象是大大咧咧,凡事不放在心上。
而且说话做事很爽利,想到就说,说到做到,从不迟疑。
没想到还有这样犹犹豫豫的一面。
春娘不知道其中内情,自然不懂得任平生的纠结。
听到春娘的话,任平生立刻闹了一个大红脸。
然后嘴里嗫嚅着,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逃也似的跑开了。
春娘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其妙的。
她敲敲许大夫的门,得到同意后,开门走了进去。
目之所及,春娘发现许大夫真的很爱干净。
在这样一个山洞里,四壁都是冷冰冰的石头。
虽说婆婆花大力气,在山洞里做了火墙。
但这里毕竟太大了,每天烧多少柴火,还是显得太过空旷冷清。
但许平君的房间里,进来却是让人眼前一亮。
只见四壁都用粗木棍儿扎的篱笆铺满了,上面的空隙里,铺了一些看不出什么来的类似于纸的东西。
春娘贴近了,仔细去看,才发现是则用了剥去表皮的老树皮。
真有想法,春娘感叹。
春娘很羡慕有一技之长,活得潇洒肆意的平君姐。
许平君给春娘倒了一杯茶,道:“你有事儿?”
“哦,也没啥事,我就是看看,你可缺什么?”
许平君环视一周,道:“并不缺什么?”
“许姐姐,胭脂水粉,卫生巾之类的,也够吗?”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那个什么卫生巾,倒是不多了,不过,这个月肯定够的。
你下次来,帮我带一些过来吧?
至于需要付多少钱,你替我记好,还有其他吃喝用度,等我下山赚了钱,一起结清。”
“许姐姐又说笑了,我娘早就说了。
一是当初朝廷给的受害者抚恤金,你都给了她,她替你做了我家买卖的股本。
二来呢,你在我家教炫墨和钧墨医术,还经常替崔夫子、任大侠和我家人诊病。
细算起来,我家还是占了你的便宜的。
我娘说了,不说别的,单凭你这一手医术,不论是坐诊还是收徒,那肯定门庭若市。”
听春娘说的情真意切,许平君笑了:“开诊所,可不兴祝人家门庭若市,生意兴隆的。”
“呀,不好意思,我一时嘴快,说差了。”
“无妨的,你又没出去说。”
说完许平君冲春娘眨眨眼,二人相视大笑。
春娘突然眼底有了泪意,许大夫自从被解救过,一直郁郁不乐。
就连任大侠对她的心意,她都视若无睹。
看来还是没有从失子之痛中走出来。
许大夫的儿子,那么小就被拐卖走了。
不说他能不能活下来,即便活下来,估计也很难找到了。
婴儿被拐,他自己没有记忆,自然不会主动寻亲。
卖家更不会告诉他,没有了那边的努力,只有娘亲这边找,茫茫人海,哪里就能找到了的。
春娘揉揉鼻子,掩饰下自己的情绪。
许平君却很敏感,正色道:“说吧,你到底是来干什么?”
“哦,嗯,许大夫,是这样,我娘说,让我来问问你。
你有没有想过,去京里开医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