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蹬开施明缨,对上施明缨惊呆的眼,她一下记起来,她已经死了。
砍头而死的。
她这是来到阎王殿了吗?
转头看看,四周熟悉又陌生。
这样华丽的锦绣帐子,她已有许多年没挂过了,不是买不起,而是买不到,这是御赐的锦帛绣缎做的。
施明缨对上她惊恐又沧桑的眼神,心里一沉,勉强笑道:“你真的做噩梦了?做了什么噩梦?婉儿,你看看我,我是你夫君。”
不会吧?
嫂嫂弟妹们做了噩梦后,有了先知的能力,否则三哥救周继世子这事,不会一堆人围上去,更不会被谢家那小子抢了功。
现在,谢家是长宁郡王府的座上宾。
据说,周继落水苏醒后,不傻了,与谢既白成了拜把子兄弟。
听着就怄气!
也就是此时施家内外交困,腾不出手来,哪一日腾出手,那疑似也做了先知梦的谢青黛,府里必会想法子灭了的。
这些念头是前几日便有的,此刻施明缨有点心慌。
什么叫他自寻死路?
什么叫她再杀他一回?
云天是他儿子,云蓬又是哪个?
施明缨一点不希望妻子有什么先知的能力,珠珠一个人先知就够了。
妻子若是和大嫂二嫂六弟妹她们似的,宛如邪祟上身,疯疯癫癫,不识大体,一心搅乱国公府,他真怕自个儿承受不住。
他希望齐婉真的只是做了个噩梦。
齐婉狠狠一个耳光扇在施明缨的脸上,不等施明缨发火,她先哭道:“我倒宁愿是噩梦!施明缨,你滚,滚!滚出去做你妹的春秋大梦!
死了我也不想看见你,你害苦了我,害苦了我一辈子!你愿意给施明珠当狗,你自己去当,别来祸害我的儿子孙子!”
施明缨目瞪口呆,随即暴怒。
什么叫他给珠珠当狗?
这个疯女人,也疯了不成?
丫鬟们惊慌地在窗子外面问:“爷,奶奶,为何吵起来?今天是老太爷七十大寿,您二位好歹收敛些,有什么掰扯不清的,贺了寿再回来掰扯。”
又有老嬷嬷劝:“爷,奶奶这几日为老太爷的寿辰忙得脚打后脑勺,您多少看在她辛苦的份上担待些,一会子奶奶还要去照看宴席,您也要去接待客人呢。”
施明缨压下火气,瞪了眼齐婉,朝外面怒喝:“吵什么?爷和奶奶好着呢,没吵嘴也要叫你们挑唆得吵几句!”
外面霎时间噤声,静悄悄的,再无人说话。
寝房内只墙角点了一盏美人灯,灯光昏暗,施明缨满身火气,蹬蹬蹬下床去点灯。
听到其他人说话,又有施明缨前世的余威在,齐婉早已吓呆了。
另一股记忆涌入脑海。
两股记忆交缠。
施明缨回来时,她一咬牙,抱着脑袋满床打滚,哭道:“头疼,我头疼!”
哭着哭着,身子不动弹了。
施明缨以为她发什么疯,见她不动了,忙将她翻身过来,见她双目紧闭,心下一晃,到底多年的夫妻情分在,忙拍拍她的脸唤道:
“婉儿!婉儿!婉儿你醒醒……”
着急下,他朝外面喊:“快,请郎中来!你们奶奶晕倒了!”
齐婉听了,心下一松,只管闭紧双目,默默地整理两辈子的记忆。
整理完,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竟在死后重生了。
同样情况的,还有施明珠、大嫂傅南君、二嫂乐安宁、六弟妹王蘩。
若所料未错,府外的谢青黛和葛秋蘅,还有施窈、三嫂陶籽怡都有问题,她们都可能也是重生的。
难怪镇国公府群魔乱舞的。
她习惯了低调,苟在人后默默观察,默默算计,默默渔利。
这回也不例外。
且让她们乱斗着,这一世的结果不会比前世更差,说不得她们斗个你死我活之后,她能坐收渔翁之利。
但这一世,施明缨休想再为了施明珠断臂。
她得写信去边关,告诉公婆,求他们把施明缨调走。
她也要走。
上辈子施家上下围着施明珠团团转,她也围着施明珠团团转,没落着一点好。
这辈子无论施明珠被嫂嫂姑子们拉下马,还是继续做那至高无上的皇后,她都不想沾她,更不情愿围着她转。
施明缨只要不断臂,就不会如前世那样换了个人似的,不会变成个变态,最后成了死变态。
可惜,齐婉计划得好,却赶不上变化。
她夫妻两个吵架声音不小,早已传入时刻盯着晛睆苑的傅南君和乐安宁耳中。
傅南君打算观察观察齐婉,会不会拖她们后腿。
乐安宁就直接多了,随着郎中一道来了。
郎中诊了脉,留下方子,便离去。
也没具体的病症,只诊了“大悲大恸,大惊大惧”八个字。
乐安宁抢了床头的宝座,把施明缨挤到一边,握了齐婉的手,满脸忧愁道:“这可怎么办?五弟妹管宴席呢,不知什么时候醒,不知会不会耽误治筵。
五弟,听说你们两口子吵嘴,你与五弟妹吵什么呢?便是五弟妹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哪怕天大的错,也得等老爷子过了寿辰再与她争辩呀。”
施明缨立在她一侧,没好气道:“二嫂子,你怎么来了?我与我媳妇才吵嘴,你就听了消息,你昨夜怕不是睡在我们墙根外面?”
乐安宁脸一板:“你这是吃了你媳妇的嘴巴子,寻我找不痛快来了?我若想睡,直接睡这床上,将你赶出去,犯得着睡你们墙根?”
施明缨摸摸微微胀痛的脸,气得说不出话来,哼哧半天方道:“二嫂子真心疼婉儿,就把婉儿的差事接过去,容她好好休息。”
乐安宁撇嘴道:“我才不接!多做多错,不落一点好。快滚吧,想接差事,你自个儿接了便是。”
“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管内宅的事!”
“你一个大男人,与媳妇吵嘴就罢了,还与嫂子吵嘴呢!”
施明缨不敢走。
二嫂子肯定没安好心,肯定是来拉他媳妇入伙针对珠珠,针对施家的。
他双手合十,在心里泪流满面地祈祷:上天啊,千万别让我媳妇做什么先知梦,我要我原来的媳妇!
乐安宁不管他,伸手捏住齐婉的鼻子。
齐婉鼻子不能呼吸,只能张嘴。
乐安宁嘿了一声:“婉儿,快醒醒,我知道你是装晕的。”
齐婉简直气结。
她好一会儿没听见施明缨的声音,只当他已经出去了,睁开眼,正要寻个理由打发走乐安宁,就对上施明缨惊愕的双眼,以及乐安宁窃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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