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少女不怀春?
葛秋蘅亦不能免俗。
前世她与现在般,怀着万分期待嫁给施明晖。
却不曾料到,嫁人后的日子,与她所幻想的天差地别。
上辈子“施窈”早早回京,施明珠带她四处结交好友,至成亲时,她与施明珠、施窈两个小姑十分交好。
她以为成亲后,与小姑子们是手帕交,婆婆一向宽和慈爱,她与夫君又是青梅竹马,日子会很好过才对。
嫁进来才发现,施家上下偏宠施明珠,要捧施明珠登上后位,将她许给四皇子周绍为妻。
因此要拿“施窈”联姻给施明珠铺路,将“施窈”嫁给长宁郡王的傻儿子周绥为妻,以获取长宁郡王对周绍的支持。
她觉着施家人疯了,表面上疏远“施窈”,暗暗地却助过“施窈”几回——“施窈”纵然有许多小毛病,但既然做了手帕交,她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跳火坑的。
“施窈”在施明珠落水久病时出尽风头,又差点爬上五皇子周绪的床,其中都有她的暗中助力。
偏偏“施窈”偷鸡不成蚀把米,五皇子周绪对她毫无兴趣,一脚将她踹出门。
“施窈”的丑事曝光,又因她时常嫉妒施明珠,施家人一怒之下将她嫁给五十多岁的湖广总督陆英。
自此,“施窈”远离京城。
而她助过“施窈”的事,也被施明晖察觉端倪。
施明晖大发雷霆,说她白眼狼,说她吃里扒外,要休了她!
她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里受过这等羞辱,哭着与他吵:“施窈也是你妹妹,没得这么偏心的,好歹你们将她嫁个像点样子的人,她也不会走到这步田地!”
要细数“施窈”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倒也没有,不过是姊妹间的争风吃醋,争夺长辈宠爱罢了,兄弟姊妹多的家里常有这等事发生。
她不信施家八个兄弟没有暗中较劲,在长辈们面前争宠。
她自己小时候也吃过姐姐兄长的醋,因此非常体谅“施窈”。
但哪家也没有恨女孩争宠,恨到要将掐尖要强的女儿嫁给傻子,毁了她一辈子的道理。
她甚至回娘家求过母亲做媒,给“施窈”说一门虽门第不高,但男儿郎看起来博学多才、前途不错的人家,却被一脑门心思要沾皇权的施家人给拒了。
施明晖冷笑道:“她算我哪门子的妹妹?我的妹妹只有珠珠一个。施窈在我眼里,连条狗都不如!
珠珠需要个玩伴,我们才容得她在府里张扬,她还妄想处处与珠珠争锋,简直不自量力!”
她心寒地问:“那我呢?我在你眼里算什么?”
施明晖无情地道:“因为珠珠喜欢你,说你好,我才娶你的!若知道你会背叛她,帮施窈那个贱人,我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她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似的,簌簌掉落:“好,好,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实际上,在此之前,施明晖因她对“施窈”好、吃味他更疼施明珠,已冷落过她数次。
成亲前期待的缱绻情深、举案齐眉全部落空,她已暗暗地哭过不知多少次。
父亲母亲劝她,出嫁从夫,她一辈子的荣辱、儿女的荣辱,皆系于施明晖一人,要顺着施明晖来,不要与他反目成仇,到时受伤的只有她一人,施明晖大可广纳妾室,将她晾到一旁。
那时,父亲母亲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也没有意识到,只当施明晖与施明珠是龙凤胎,兄妹二人情分非比寻常,不可间隙。
母亲说:“珠珠嫁出去,他就收心了。”
父亲说:“你早些给他生个孩子,他就收心了。”
后来施明晖确实稍稍收心了。
那次争吵后,她与施明晖冷战。
不久下面见了红,以为是月信,却腹痛难止,她只当是气得,叫丫鬟煮了红糖姜茶来喝。
奶嬷嬷怕出什么差错,悄悄地请了郎中来。
原来是怀了身子,却因情绪悲痛、肝火郁结而动了胎气。
一院子人都吓坏了,她也吓坏了,忙着保胎。
施明晖也慌了,使人送来许多补药。
她稍稍顺了气,施明晖偶尔来探她,她便也缓了脸色。
若这般下去,夫妻情分倒可修复一二分。
恰在这时候,施明珠也传出怀孕的消息,不知怎么,胎气不稳,施明晖便顾不上她这头。
他在京畿大营就职,不能常回京的,一回京,便去探望施明珠,四处搜罗珍贵的补药送到四皇子的府上。
每次回来探望她,只有匆匆一面,憔悴、疲惫写在脸上,满脸歉然与她解释:“珠珠这个孩子必须保住,这孩子,关乎她未来的前程,也关乎施家的前程。”
她明白施明晖的意思,施明珠必须保住这一胎,生下儿子,为将来做皇后,儿子做太子做准备。
但她一点也不心疼他!
一点也不!
她怀了孕,还动了胎气,日日卧床吃药才可保胎,施家八个兄弟,为何就非要施明晖为施明珠奔波呢?
何况,其他兄弟也没少奔波。
他为何就觉得,施明珠那里,非他可不呢?
施明珠是死了丈夫,还是死了爹娘!
她的心像掉进无尽深渊,冻结成冰,又轰然一声炸成碎片!
这个孩子到底没有保住。
她几乎哭瞎眼睛,谁劝也没用。
她恨施明晖冷漠绝情,恨自己不中用,不够心狠,没法子视施明晖为无物,没法子彻底抛弃过去的青梅竹马情分。
她对不住那个已有六个月大的孩子。
那时,她陷入魔障,夜夜做梦梦到孩子啼哭,问她为什么抛弃他。
她受不了,伪装依旧心悦着施明晖,缠着他,努力要把这个孩子找回来,她甚至能假装去讨好施明珠。
最后,这个孩子终于回来了。
可他还是没能见到这个世界。
因为施家获罪,所有施家人,包括她,统统抓起来,满门抄斩。
在狱中时,孩子因受不了这个罪,流产了。
她躺在稻草堆上,无助、无力,听着潺潺的血水流动声,宛如孩子在哭喊救命,眼中一片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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