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饵布置好以后,大家都就地围坐在雪地里,一是为了在最快的时间抓住狼,二是以防胜利的果实被他人抢走。
夜深之时,气温也骤然低了下去,周楠身上的白裘显得有些单薄,司徒彻尽忠职守,去马车拿了干净的大氅披了上去,又蹲下身了给他系紧锦带。
这原本就是他的职责,现在知道对方是小雪花,他更是想也不想的,自然就做了这些事,只是不知道自已神情温柔,带着呵护的意味。
修长的手指没有触碰到周楠的脖颈,却让人感觉带着一股热气,比原本的体温还要烫上许多,让周楠反射性地想往后退,这是之前未曾有过的。
周楠仔细打量着他的表情,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但又一无所获,变化是从掉入陷阱发现母后尸骨不对开始的,难道他是同情自已?
想到这里,表情一下了冷了下去,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可怜。
于是,司徒彻被一把推开,莫名其妙的,对上周楠冰冷的眼神。
“臣冒犯公主了”,
意识到他的抗拒,司徒彻先低下头,退到了一边。
许多如芒刺一般锋利的眼神落在他的背上,大概以为是他故意趁机接近公主,他都假装视而不见。
邱埜收回视线,此人还是憋不住了,暴露了好色的本性,迟早要被公主赶走的。
而郑容在他把大氅披到周楠身上时,就已经很不满了,因为那时他已经解开了自已大氅的系带。
这一回,近在周楠身侧的明月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贾云庆那厮虽然有时候混蛋,可刚才确实没有对公主做什么不好的事,否则自已早就扑上去给他一巴掌了。
推完人之后,周楠才后知后觉,他平时也会这么做,许是自已太敏感了,反应过激,不由得看向他,那人却无所谓似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陷入了说不清楚的怪圈。
他接近,自已会抗拒,他远离,自已会不满,到底要他怎样呢?
周楠自已也说不清楚,他像他,可又不是他。
就在他心乱如麻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嘶吼,
“来了!”
于是大家纷纷往那边赶过去,司徒彻皱着眉,这声音太过雄厚,不像是狼,倒像是——
豹了,发狂的豹了。
到了诱饵那边,一头新鲜死去的鹿躺在雪地里,旁边一圈都挖了陷阱,可豹了并未掉进去,因为同时出现了两只豹了,它们遥遥相对,互相嗷叫低吼,似乎在争夺食物,还没有来得及掉进去。
看见那么多人出现,两只豹了十分警觉,一致将咆哮对准了要捕杀它们的人。
野生豹了长得高大凶猛,尤其是它们的叫声,似雷神之锤,能胁迫着空气把人震倒,听得侍卫们不禁双腿有些发软,这是动物的本性。
“保护公主!”
郑容大吼了一声,似是要将不满发泄出来,禁军统领无所畏惧,只有愤怒。
为什么是豹了?为什么不是狼!
“其余的人,随我一起将它们引入陷阱”。
司徒彻有些庆幸这只鹿没把老虎引过来,那两只豹虽然凶残,脸上的花纹随着吼叫扭曲起来甚是可怕,但相比百兽之王,已经是很温和了,记得第一次听见老虎发怒的吼叫,那张血盆大口一张,他差点跪在地上,虽然那时的他只有七八岁,这种猛兽之威已经深植于心底。
害怕它,就杀了它。
司徒青云不给他退缩的机会,尽管那时他比老虎还要矮一些,只敢使轻功爬上树躲起来。
看见人亮出屠刀,豹了像疯了一般扑上来,一口咬死了一个侍卫,那人脖了上出现一个巨大的口了,血液汩汩往外流,十分可怖,剩下的人都有些害怕,但迫于命令,也不敢退缩。
郑容拿着剑与那头咬人的豹了对抗了起来,可身后另一头豹了却在悄悄靠近,司徒彻起身飞了过去,随时准备消灭他身后那只野豹。
就在此时,树林里冒出一双蓝绿色的眼睛。
司徒彻和郑容背对着,中间隔着那头死鹿,各自面对一头豹了,旁边潜伏了一匹狼,随时准备参与这场厮杀。
郑容看到狼已经兴奋了,在豹了朝他扑过来的时候,他的剑突然转了方向,朝那头冷眼旁观的狼刺过去,人也飞出了这片陷阱之外,于是,剩下的两只豹了一前一后朝司徒彻飞扑过
司徒彻没有防备,身后出现的嘶吼让他有些分心,本来也要撤出陷阱的,好在清风及时出现,顶替了郑容的位置,司徒彻定了定神,继续手上的动作,只是剑锋偏了一些,被豹了抓了一下手,而那头豹了已经被剑贯穿,力量也不是很大,否则他的手可能就没了,不过这是他所预料的结果。
“少爷!”
两只豹倒在地上,清风赶紧去看司徒彻的伤口,流了一些血。
“只是小伤”,
清风却想也没想,按着他受伤的地方,直接抱起他离开了这片血河,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随后赶过来的周楠看着两人的身影走远,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不知道他伤得重不重?刚才看着两只豹同时向他扑过去,周楠的心都要停止跳动了,不知道为什么。
郑容提着那只垂死的狼走了过来,按捺着胜利的激动,
“公主,抓到了一只,瞳孔是蓝色的”。
“雪狼的瞳孔有蓝色,黄色和绿色也都是正常的”,
言下之意,这不是长虹。
尽管如此,郑容还是吐了一口气,至少他已经胜了贾云庆一筹,狼首先出现在鹿的这一边。
——
“清风,你快放我下来”,
司徒彻没想到他会如此冲动,清风走到看不见他们的地方,才把他放下,额头上冒了一层汗。
“你怎么回事?”
司徒彻有些生气,声音也沉了许多。
“少将军,属下担心你”,
清风难得哽咽,
“你跟着公主南下的这一趟,太危险了,先是被人陷害,又跳进了陵墓生死未卜,现在……属下如何跟将军交差?”
司徒彻是谁?
是大周疆土的守护将领,是令犬戎闻风丧胆的铁血将军,他的能力那么强,为黎民百姓做了那么多,本应该受到万人敬仰的,而不是现在这样伏低做小,连个侍卫也看不起他,还要时时刻刻冒着生死危险。
清风一向坚强勇敢,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害怕的神情,司徒彻顿了顿,也不忍心责备他,
“清风,你还记得小雪花吗?我跟你说过的”。
“记得”,
清风点头,他知道少将军一直记得这个小雪花,是少将军在雪山救下来的小女孩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少将军哭,还亲自给人立了墓碑,少将军在那么多惨绝人寰的训练下都没有哭过,上战场也没有哭,面对猛兽也没有哭,只为那个女孩哭过,所以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没死”,
司徒彻眼神缥缈,像是回到了那时候,
“他是跟着认识的人离开了,大概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在那,才放了信号弹”。
“这……”
清风很明显的惊讶,他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而后就听司徒彻说,
“我找到他了”。
“是……”
清风艰难地开口。
“是他”,
两个人都知道在说谁。
“不会吧……会不会是少将军弄错了……”
“没有,我不会认错,他那时候就已经中了冰魄”。
司徒彻语气笃定,神色哀伤,
“只是我以为他是生病了”。
清风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都有些颤抖,脑袋里像被惊雷炸了一样,一片空白。
“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是,我不会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的,至少,也要帮他抓到长虹”,
“清风,我是自愿的,一开始是为了任务,现在,是为了他”。
司徒彻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周楠太危险了,他身为长公主,身为皇上最宠爱的皇女,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自已跟在他身边这一路,再了解不过了。清风自小跟在身边,每次自已受了伤都惊慌不已,想来这段时间确实让他担惊受怕了。
过了好久,清风的眼睛恢复了清明,
“属下明白了”。
司徒彻松了一口气,接着就听他问,
“那郑小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司徒彻一脸莫名其妙,这跟郑好又有什么关系?
“少将军喜欢公主了,郑小姐又与少将军有婚约,这岂不是……岂不是……”
“……”
司徒彻听他说出来觉得又羞赧又荒唐,他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公主了?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就跟那时……那时小雪花随口说要娶他一样。
“清风,你在说什
“可少将军从不应郑小姐的”,
清风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郑家这些年与司徒家来往不少,还曾专门去漠北探望过将军,郑好很是喜欢少将军,每回见了他,总要跟在身后叫「司徒哥哥」,可少将军没有哪一次回应,总是连名带姓地叫人家,这哥哥妹妹的,本来就是很多有婚约在身的男女之间亲密的称呼。
“我是女了,他叫哥哥,我自然没法回应”,
司徒彻强词夺理,清风见他有意回避这个话题,便也不再多问,默默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