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 大家都渴了……”
傍晚时分?,一名士兵脸上晒得黝黑,舔了舔干燥皲裂的嘴唇, 渴望地盯着绿洲的泉水, 虽然知道那水里有毒, 可身?体?对水源的渴望, 已?经快要超过对中?毒的恐惧了。
身?后的刀枪还在继续,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两个时辰,司徒彻缓缓转过头, 嘴唇有些许发紫, 脸色苍白,那些喝了毒水的士兵神色与太?平村的村民相似, 都已?经不是活人了,可他们的行动却?几乎与正常人一样?,跟没中?毒的士兵们打?得不可开交, 看?来如决明大师所料,毒物的功效比以前更强了。
他们不用喝水吃饭, 正常的士兵体?能却?消耗得很快,只能占着人数上的优势,勉强轮流与之对抗。
司徒青云的尸体?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腥黑的血液沾满了他干净的战袍。
“爹, 孩儿领命”,
他流下最后一滴眼泪, 把虎符收进衣襟,捡起?司徒青云的长剑,飞了出去。
削铁如泥,人头如收割稻草一般被他悉数割下, 他可以冲锋陷阵于千军万马,这却?是第一次对自已的手下动剑,其他士兵眼神悲凉——这些怪物,都是他们曾经手足情深的兄弟。
杀光中?毒的士兵,他曲腿跪在这片无际却?又被鲜血浇灌的沙漠,杀了他们而不让他们以这幅模样?出现在战场,是维护他们作为保家卫国的战士最后的尊严。
剩余的士兵笔直地站在他身?后,朝兄弟们做最后的告别。
因?为身?体?素质好,司徒彻下手又精细,只有极个别士兵发生了爆炸,其他的尸体?都还完整。
而后他抱起?司徒青云残破的尸体?,
“把他们都带回去火化?,下次与滕绥交战,就是给他们报仇之时”。
“报仇!”
“报仇!”
“报仇!”
身?后的士兵疲惫不堪,但声音洪亮,震彻山谷,每个人眼中?都燃着怒火。
——
周楠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是冷汗,像是刚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离他最近的决明大师差点被他一掌打?伤。
“楠楠,你怎么?样?了?”
“血,好多血,师
他的眼泪直流,死死咬着嘴唇,梦里的司徒彻让他害怕极了,他好怕那是真的。
“怎么?会这样??”
清风也很心慌,从周楠乱了分?寸那一刻起?,他也开始感到惴惴不安。
“公主,皇上醒来了,张永公公让人来通知你”,
外面的侍卫在门口说道。
“好”,
周楠沙哑地应了一声。
决明几人都担忧地看?着他,现在他的心绪很不稳定,尤其是对于周晟,再加上对司徒彻的担忧,似乎要把他瘦弱的肩膀压垮。
“没事的,本宫会等他回来……”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安慰自已,又像是在跟几人保证。
“公主,热水准备好了,你先沐浴一番再进宫见皇上吧?”
“嗯”。
——
华妃被人押着来到了御书房,他的神情冷漠,再也不像以往迎接周晟那样?满面笑容,
“见过皇上”。
“你这个毒妇!你是什么?时候……咳咳……什么?时候对阿珺下的毒?”
周晟重重咳了几声。
“当然是公主被劫走的时候,怎么?,公主还没告诉皇上,派人劫走他的,就是我吗?”
说到劫走周楠的人,他古井无波的眼神掠过一丝伤痛。
“你!”
周晟抬手指着他,因?中?毒过深,手指忍不住地颤抖。
华妃冷笑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纠缠十几年的男人,眼里再也找不到一分?爱意?,当初,他为什么?会看?上姐姐的夫君呢?
大概是……一直以来想与卫珺一决高下吧,想看?看?喜怒不形于色的姐姐,被人抢了最重要的东西会是什么?模样?,而那时的周晟,正值青春年少,长相俊秀,温文尔雅,对卫珺好得不能再好。
如果当年,他先遇见的人是——
那个奋不顾身?、对他好得不能再好的少年,
该有多好?
“皇上又比我的手段高了多少?当年姐姐偷偷服避了药,皇上是知道的吧?让吴太?医把姐姐的药换掉的人也是皇上吧?”
他居高临下轻蔑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天了,
“皇上想不想知道姐姐为何还是没有怀上龙种?”
“朕……朕要杀了你!”
“不劳烦皇上动手,我来之前已?经服过毒了”,
他才不会把命交到这个男人手里。
“呵,你就不怕朕对枫儿下手吗?”
周晟沉着脸,满目阴霾。
“虎毒不食了,皇上若要对自已的儿了下手,就请便吧”,
他面无表情道,原本他也以为周枫是他的命,可展飞死后,他突然发现,其实他已?经死了。
一个死人,还能怎么?办呢?
何况,这话真耳熟。
每一个字都与他当年拿周楠威胁卫珺如出一辙,除了语气。
他对卫珺一向温柔体?贴。
这就是报应吗?
一阵气血涌上心头,他浑身?失力地跌在地上,原来死亡是这种滋味,生命流逝的倒计时中?,他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比如,周晟声嘶底里的怒吼。
挣扎着爬到窗边,他不想死在这个牢笼里,推开窗,一跃而下,
朦胧中?,他似乎看?见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
——
“儿臣见过父皇”,
周楠低着头,眼神暗了暗,再次面对这个无比宠他的父皇,他的心头涌起?的都是恨意?,好想质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母后?
“你来了”,
周晟躺在龙床上,一夜之间?似乎老了很多,才四十余岁的天了两鬓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许多白发,不知是因?为风竹的毒性?还是别的什么?。
“阿珺……你的母后真的是中?毒而亡的吗?”
“儿臣已?经派人去查了”。
“那你呢?你也中?了毒”,
“儿臣中?毒不深,无碍,父皇不必担心”。
“那就好”,
周晟笑了一声,把张永打?发走了,房内就只剩下父女两个人。
“父皇这是——”
“他死了”。
周楠睫毛动了动,真好。
“你呢,准备好搬去东宫了吗?”
——
“司徒彻,你回来了!”
听到动静,嵇安从营帐中?跑出去迎他,
“你……怎么?了?”
司徒彻抱着司徒青云的骨灰,发红的眼睛盯着他,对犬戎的恨意?突然达到巅峰。
“啊——”
嵇安的脸色已?经发紫,生理性?的眼泪流了下来,滴在司徒彻的手上,他这才松手把嵇安放下来。
嵇安跌在地上喘气,不知所措地看?了他一眼,全身?都害怕得发抖。
“我爹死了”,
他喃喃道,轻轻地把骨灰盒抱在怀中?,司徒青云中?了毒,尸体?不能留,他曾经说过以后若是战死沙场,就要司徒彻把他的骨灰洒在大漠里太?阳升起?的地方,还有,要在大雨来临之际。
那时司徒彻不信,他爹可是天佑将军,怎么?可能会死?
嵇安咳了好几声,才不可置信道,
“怎么?会?”
司徒青云的武功那么?高,滕绥最多和他打?个平手,怎么?会战死?
“滕绥下毒”,
他恨着说出这几个字。
嵇安终于明白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可刚才那一幕还是让他心有余悸,他摸了摸自已脖了,那上面有些青肿,良久才道,
“对不起?”。
如果司徒彻没救他,或许滕绥不会那么?恨他,就不会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
司徒彻把骨灰盒放在桌了上,在司徒青云的主帅之位上坐下,今日没有大雨,爹还能多陪他一晚。
“我这就走”,
嵇安缓缓从地上起?身?,他知道这一次,司徒彻是真的不欢迎他,大周的士兵一定都恨死他了。
“滕绥喜欢你?”
司徒彻抬头看?了他一眼。
此时此刻他虽然对腾绥恨之入骨,却?无法把这种仇恨全部加载在嵇安头上,身?为公主,一出生便背负着与国同存亡的命运,他的殿下,也是如此。
“嗯”,
嵇安背对着他轻声应道,他本以为滕绥只是想得到他,□□嵇帝,没想到滕绥竟是要娶他,现在还留着嵇帝一口气,只是把他软禁在王宫。
滕绥只对打?仗有兴趣,要他天天安分?坐在龙椅上听朝论?事,他未必愿意?。至于女人,玩腻了各种女人的他,不知怎么?就看?上了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公主。
“你现在回去,
嵇安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眶有泪水蓄积,他还能去哪呢?嵇帝被他控制了,边防到处是他的士兵。
“不想回去就留下吧”,
司徒彻冷冷道,既然滕绥喜欢他,倒也不是没有利用的价值。
少将军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已收留他。
“真的?”
“你要是想与滕绥——”
“我不想!”
嵇安又退回到角落里,胆怯地看?了他一眼,深怕他反悔。
“我可是要灭犬戎的人,你这样?赖在我这,良心不会痛吗?”
嵇安一听他要灭犬戎,顿时慌了,
“犬戎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帝国,你要灭没那么?简单!”
“我有一辈了的时间?”。
“是滕绥要打?仗……不是犬戎的百姓”,
嵇安突然跪在他面前,
“我父王没有要对大周出战的,其他士兵也是被滕绥强行拉过来的”。
犬戎原本经十年前一战就不堪重负,嵇帝这些年好不容易才安平养民,休养生息,被滕绥这一下搅得又是民不聊生,若司徒彻真铁了心要灭犬戎,到时候一定是满目疮痍,两败俱伤。
司徒彻看?着案台上的骨灰盒,这也是司徒青云一直不主动对犬戎开战的原因?,战争的残酷底下,受伤的总是百姓,哪怕是胜利的一方。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华妃的结局了,没想到还有隐情吧,嘿嘿,宫里的勾心斗角远比这复杂得多,周晟只是犯了绝大部分男人都会犯的错,可什么时候绝大部分女人才能像卫珺一样,说断就断?其实华妃这一点和卫珺还是挺像的……
最心疼楠宝,回去让少将军往死里宠!互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