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迪莱德他们赶到牢房那一层时,刺耳的警报声已经停止,里面透出来挥之不去的红光,走进里面才发现,那些红光一部分是满地的鲜血映照出来的,地上到处堆积着囚犯们自相残杀的残肢断臂。
地面上被鲜血汇成了一条小河。
率先抵达的那一批士兵控制住了里面那些还活着的囚犯,看到枪口指着脑袋,他们这时候才跪地求饶。
越往里面走,声音越安静,似乎没有活人的气息了。
克罗走到艾迪莱迪身边,向他传达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暂时还没找到她。”
话音未落,爱迪莱德就冲了进去。
他踩着地上肮脏的鲜血,跨过一堆堆残破不堪的尸体,一直来到士兵们聚集的B5097牢房面前,其他人都不敢进去了,脸上全都呈现着惊恐不已的表情。
“这里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啊?好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了?”
“大家要小心,也许里面还有爆炸物。”
……
牢房里那一堆分不清身体部位的尸山占据了大半个牢房的空间,地上根本踩不下脚进去,墙面上到处都是鲜红的肉块和器官碎片,除此以外,墙壁和牢门上还有被烧焦的黑色痕迹。
这里好像发生了一场惨烈无比的爆炸。
所有囚犯都被炸成了肉泥,这间牢房俨然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搅拌机,到处散发着恶心至极的气味。
有几名士兵无法忍受眼前的场景和难闻的气味,就地呕吐起来,甚至还有人不小心吐到了爱迪莱德的身上。
“王爵,对、对不起,王爵恕罪!”
爱迪莱德顾不得他们的失礼,推开众人,走进了这间恐怖恶心的牢房。
……没有活人了。
一个活人也没有,甚至没有完整的尸体。
那些堆积在一起的尸块里会不会就有沈酒的身体?
这个绝望的念头无声寂静地浮现出来,爱迪莱德低沉地嘶吼了一声,突然双膝跪地,开始徒手刨尸山,眼泪从他赤红的眼角汇聚成珠状流淌下来。
“王爵!”
士兵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到王爵在徒手挖那堆尸体,纷纷进入到里面,一起在那堆残肢断臂里寻找有没有活人。
克罗想要去劝爱迪莱德,又于心不忍。
爱迪莱德的眼里透着深渊般的绝望,透明的泪水湿润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千万年的寒冷冻结在这双骄傲的眼睛里。
这场挖掘持续了几分钟,几乎不可能有活人了。
“有发现!”
这时,一名士兵叫了起来。
所有人纷纷将目光投过去,只见在那堆尸体下面,伸出来一只柔若无骨的手,那只手很纤细,一看就是女人的手。
这只手的五指朝着上面张开着,令人感觉到了一种死亡的寂静。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只手的主人在临死前,艰难地举起手,向着外界发出最后的绝望求助,然而依旧被埋在了里面。
“不!”
爱迪莱德身形摇摇晃晃地扑了过去,用力握紧那只手,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他认出了这只手的主人是谁。
这只手,曾被他无数次地握在手里,爱不释手地揉捏把玩,也曾在他的身体上大胆地触摸游走,在激情时候在他的后背上抓出一道道暧昧的红痕。
这只手也曾举起武器对准他,恨不得将他杀死。
爱迪莱德甚至能够闭起眼睛在大脑里描绘出这只手皮肤上的每一条纹路,手心的掌纹和每根手指的指节被他抚摸过不知道多少遍。
绝望来的如此震撼而无声。
爱迪莱德虔诚地将它捧在手心里,将它贴在额前,那双颤动的嘴唇贴在沈酒的指尖,爱迪莱德心痛到无法开口,只能辛苦地呢喃着几个字:“我错了,请神惩罚我,不要惩罚她……”
”王爵,她是完好的。”克罗疾呼道。
还在继续挖掘的克罗和其他几名士兵扒开了沈酒身上的所有残碎尸块,被压在最底下的,沈酒的身体完整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沈酒的双腿双脚都在,身体上没有断裂和明显的伤口,包括她的脸……克罗用自己的衣服撕下来一角,为沈酒擦拭脸上的血污。
当沈酒那张安详的就像睡着了一样的脸庞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后,克罗如同死里逃生般地松了一口长长的气,他激动到双眼赤红:“太好了。”
这算不算是一件好事,至少身体完好地的死法是体面的,不像周围那些尸块,分不清那只脚是哪个人的,连最坚硬的头颅都变了形分不清五官面容。
克罗心痛地想起了伊莉雅公主生病那段时间,反复地做噩梦,梦到沈酒在梦里不停的死去。即便只是噩梦,伊莉雅那个孩子还是受不了打击,精神和身体都受到了伤害,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如今,沈酒真的死了,伊莉雅知道这个消息后该会多绝望。
不!不能让伊莉雅知道这么残忍的事情,克罗振作起精神,将耳朵凑到沈酒的胸口,聆听她的心脏是否还在。
那里很安静,听不到任何的心跳声。
难道……还是救不了她吗?
克罗颓丧地坐倒在地上,他朝爱迪莱德看了看,这个伤心透顶的贵族正抱着沈酒的手,低着头深深地向神忏悔,如一座静谧的雕塑,与那只惨白的手紧密地连在了一起,谁也无法将他们二人分开。
耀眼的银发在地狱场景一样的红色血污中,被玷污了高贵的清白。
银发随着爱迪莱德整个人黯然失色,正在慢慢枯萎,枯萎成冰冷的大理石一样的灰白色调,绑住银发的丝绸束带上的绿宝石,隐隐地散发着幽冥的光芒。
克罗沙哑着声音劝告爱迪莱德:“王爵,接受现实吧……”
爱迪莱德静止的身体突然间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像是在风沙中孤独屹立了百年的雕塑复活了一样,他抬起头,血丝赤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沈酒的手。
就在刚才……他的薄唇感觉到了沈酒的手指轻轻划过了一下!
“啊哈……”
整个寂静的牢房里,突然响起了一道用力吸气的低沉呻吟声。
躺在克罗面前的沈酒挺起了纤长的脖子,几乎绷成了一张弓形,大量的空气从她的喉咙里进入到身体里,刚才这道痛苦的呼吸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克罗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沈酒的身体动了!
她竟然复活了!
可是明明刚才自己确认了她早已没有心跳声,连呼吸也探过了,她早已没有了任何的生命体征,怎么会又忽然能够呼吸了呢!
在众人的惊愕声中,沈酒睁开了眼睛,那双暗红色的眼睛一下子变回了红色,目光平静异常,仿佛只是睡了一觉。
她转动脖子,看向头顶上方的爱迪莱德,一滴泪水从他深蓝色的眼睛里掉下来,坠落到了沈酒的手背上。
沈酒皱了下眉,“放手。”
听到她冷漠如初的声音,爱迪莱德神情里的感动骤然停止,变回了冷淡平静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抱着她痛苦忏悔的人不是他一样。
沈酒刚站起来,爱迪莱德就握住了她的手,男人高大的身躯将她笼住,拉她入怀里,凑到她耳边提醒:“想要出去的话,就配合我。”
在这种时候,沈酒也没有倔强,身子一歪,倒进了爱迪莱德怀里。
爱迪莱德向下压住嘴角,熟练地将她拦腰抱起来,让她的脸靠近自己的胸口,不让别人看清她的面容,随后走出了B5097号牢房。
在外面等待的汉斯·尼格斯拖着一条受伤的腿,翘首盼来了爱迪莱德,刚他看到爱迪莱德怀里抱着一个女人时,汉斯·尼格斯的脸色闪现出一种兴奋和恐惧交织的复杂表情。
他激动地上前几步,向爱迪莱德邀功请赏的语气:“王爵,我不会说出这个秘密的。请您放心,我汉斯·尼格斯绝不会背叛王爵。”
爱迪莱德冷冷瞥了他一眼,低沉道:“什么秘密?”
汉斯·尼格斯朝他怀里的女人看了一眼,眼神立即变得炙热无比,“她是您的……”
“来人,把他丢进去。”爱迪莱德冷冷地开口,向克罗示意了一眼后,便带着沈酒离开了。
克罗示意士兵把汉斯·尼格斯推入了牢房区域的那道门后面,把他单独留在了里面,拖着一条废腿的汉斯·尼格斯来不及从关上的牢门那边跑出来。
“不!放我出去!”
隔着特制的金属牢门,克罗望着里面恐惧不已的汉斯·尼格斯,说道:“汉斯·尼格斯将军,你是这场监狱暴乱的始作俑者,王爵命令你留下来收拾残局。你手下的士兵谁愿意留下来陪你们的尼格斯将军一起制服这些囚犯,就请留下来。”
话交代完后,克罗带着自己的手下也离开了。
尼格斯带来的那些士兵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顾汉斯·尼格斯气急败坏的大吼大叫,跟在克罗他们的后面,离开了这里。
“不!王爵,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在汉斯·尼格斯的身后,是那些没有被处理的尸体,地面上的血液已经快要凝固了,脚踩上去,会发出湿哒哒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多。
那些还活着囚犯一步步地走向汉斯·尼格斯,凶残的目光包围住了孤立无援的汉斯·尼格斯,他象征贵族的金发在这些低等的囚犯眼里,成为了仇恨的集中点。
汉斯·尼格斯缩在角落里,一条条的阴影压在他的头顶,他的恐惧无限放大,语无伦次地叫嚣道:“不要……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是尼格斯家族的继承人!我是帝国的将军!你们这些肮脏的囚犯,不要靠近我!”
咔嗒。
话音未落,他的金色头颅被一只粗壮的手臂拧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