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这边。
根据炎明奚所说,他们的战船从连州港出发,赶到离岛沉船处需要大约三天的时间。
但在顺风全速前进的情况下,他们只用了两天一夜就赶到了目的地。
而从连州港到慕州码头,走海路的话,需要沿着大燕主岛的海岸线绕半个大弯,行程耗时不下于七天。
换言之,从离岛的平台处驶向大乾的沧州港,即便不停靠补给,且走直线距离,起码也得有个五六天时间。
炎明奚扬言只会在离岛平台休整一天,实际上却拖延了两天,也不知具体在幕后密谋着什么。
再者,将航向设定为大乾沧州港后,女帝陛下似乎显得没有那么迫切,并未下令升起满帆前进。
反而是有意识地刻意放缓船速,绕远航线,似有避开沿途水师盘查的想法。
期间,除了多次派出小舟传信之外,都是深居简出,一直与桑槐藏在主舱室内,很少出现在徐安面前。
相比之下,林氏从连州港出发的客船却是满帆起航,全速开向沧州。
以至于炎明奚的船队提早两天出发,但却比林氏的船只晚到沧州,两方并没有在途中相遇。
离开浮台的第八天。
由于炎明奚的授意而为,船队迅速分离,先头船只估计已经抵达了沧州港,但主旗舰却还没跨过燕、乾两国的海峡中线。
此时,旗舰号停靠在距离两国浮标中线,大燕国一侧的三十海里处。
船锚已下,也不知女帝陛下在此停船有何意图。
掌舵室的高台上,几天没有露面的炎明奚站在窗边,望着船首处正在狂放饮酒的徐安二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顿了顿后,向身后的桑槐问道:“他俩在干嘛?这几天来都是这样?”
桑槐微微欠身,道:“回陛下,他们在...行酒令。自从秘境回来的第二天,徐安与庞奇就开始啥事不干,每日只知行酒作乐,且一喝就醉,像是颓废了一般。这不?现在还未到午时,他们就差不多醉了。”
炎明奚听了,轻哼一声,“哦?怎么看他徐安都不像是那么容易颓废之人,而且朕也并未亏待他,吃喝用度都是按最高规格来,他有何理由颓废?就因为朕不愿告诉他徐氏没落的真相?”
“哼!背后怕是另有猫腻!那厮诡诈,不能以常人视之,怕是在故作虚张,暗行诡计!派人严密盯着他俩,不可松懈!徐安手中有暗卫,一入大乾境内恐会设法脱离我们的钳制,不能让他传信出去。必要时,把他绑起来!”
桑槐应是,目光阴沉地望向身下的船首二人。
船首处,摆着一张小桌。
徐安正在肆无忌惮地行酒令,猜码声不断,桌上放着不下十几壶空的烈酒。
二人脸色微红,似有醉意,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含糊不清,却仍未有停下来的意思。
可当察觉到掌舵室高台上那几双眼睛稍稍移开后,庞奇脸色一扭之间,蓦然从座位上起身,跑到船弦的栏杆处朝海下呕吐起来。
看似是不胜酒力的样子,实则却在监视的船员不经意间...将一张小纸条塞进手中的空酒壶里,并投入海中。
而徐安这时也猛然一拍桌面,大呼道:“没酒了,拿酒来。堂堂大燕就这么小气吗?把舱内所有的酒都拿来,今个儿...本官要喝他个天昏地暗!”
说完,便抓起桌上的空酒壶朝海面扔去,为庞奇私下的动作做掩饰。
两名闻讯赶来的水兵一见海面上漂浮着数个浮瓶,倒也没有过多起疑,只道是他们二人发酒疯胡乱丢弃垃圾,看了几眼后也就离开。
庞奇吐了一会儿,脚步凌乱地走过来坐下,一头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俨然醉倒的样子。
半分钟后,却神奇般小声说话道:“大人,咱这办法能行吗?”
徐安也佯装趴在桌面上,口中不时含糊几句,伺机回道:“那不然你有其他更好的办法?炎明奚深知我们的底细,自知一入大乾境内便是我们的主场,她无法再有效钳制我们。因此,在跨越中线之前,必会有所安排!”
“我们很难接触到援兵,唯有在她还没彻底限制我们的行动之前,设法反客为主。”
庞奇道:“可是...咱们往海中投放漂流瓶传信,不一定能有效传出。即便能传得出去,大概率也是大燕的渔民捞到,谁又能来救我们?”
“谁说没有?你忘了一个人!”
“大人指的是李二小姐?”
“对!”
徐安暗自沉声道:“出使之前,我已和李琪交代过,她只要测试好神武大炮,便会装船前来与我汇合。加上你在连州港时经大明春小厮之手传出的信件,李琪收到后,必会赶来连州。”
“算算日子,如果她已经起程进入大燕境内,现在也应该在连州港附近。这几日我们暗中投下了不少漂流瓶,只要其中一个被李琪的船队捞到,她便会大肆搜索附近海域,有概率能找到我们。”
“恰好...炎明奚为了不引人注意,命令船队分批进入大乾,行程被拖慢,李琪有足够的时间找到我们的位置。纵然收到信息之人不是李琪,能引来大燕水师官兵也好。我们需要一个机会...”
庞奇眉头浅皱:“这是在赌一个概率问题啊...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就是不知道炎明奚会在这里停靠多久。”
徐安:“停越久越好!她的先头船只没有回信之前,她大概不会贸然跨过中线。”
同一时间。
在距离炎明奚旗舰号后方约三百海里的某处,一艘看似更大、更豪华的商船正在掉头。
主舱室内,船长书桌上摆放着十来个空酒瓶。
李琪端坐在主位上,一边打开酒瓶上的木塞,取出里边的纸条,一边对着站在书桌前的二人开口道:“说!”
其中一人开口道:“回船长,根据我们捞到的漂流瓶数量和过去几日海上的天气、风向资料推测,求助之人应该在这个位置相继投下酒瓶,并在缓慢移动中!”
说着,那人展开手中的航海图铺在书桌上,并提笔在某处海域画下了一个点,接道:“近两天,我们派出的搜索小舟捞到的酒瓶数很多,且漂浮位置相对集中,由此可断定目标船只的航速不快。”
“航速慢,求助之人先后投下的酒瓶就相距不远,即便受海风影响,也不会飘离太远。”
说话之人,便是船上的气象领航员。
也就是船上负责监测风向、风力与天气变化的专职人员。
古代行船没有卫星导航,起航之前都会有专人搜集过去几天的海上天气资料,并根据航海图为船队设定一个相对安全的航线。
航行时,也有专人记录下实时的各项风力风向数据,并报备给船长参考。
这些人,便是气象领航员。
领航员除了要监测各项风力、天气数据之外,同时也会根据数据资料为船长提供航行意见。
李琪的商船显然是捞到了徐安抛下的酒瓶,但海上环境变化无常,并不能准确推断出酒瓶从哪个方向飘来。
但若有领航员的气象风力资料,加上捕获酒瓶的方位与数量来判断,倒也能推测出个大概。
这两天的风向单一,风力不强,漂流酒瓶出现的位置间隔“密集”,且捕获的时间差短,便说明目标船只的航速不高。
再以近几日的风力资料测算,风向判定,就可大致标记出目标的大概实时位置。
李琪抬眼看去,微微点头后,同样提笔在航海图画了几笔,将领航员标记出的范围扩大了两倍左右,道:“命令船队全员掉头,按途中所示之海域派出小艇搜索,发现可疑船只立即来报。”
“他们的船速既然不快,那我们就全速追赶,务必在两三天内找到这个投下漂流瓶的船只。”
“是!”
两名领航员拱手离去。
...
两天后,中午。
李琪正在巡视舰船的各大舱室,而她为自己这艘旗舰号商船取了一个略显霸气的名字---“海神号”!
刚来到第二层甲板上,突见一名船员急急来报:“报...禀船长!一号船来报,前方二十海里处发现一艘下锚的巨大货船,搜索小艇在其后方五海里的位置,再次发现藏有字条的漂流酒瓶!”
闻言。
李琪目光顿时一亮,随即打消了巡视的念头,回身摆手道:“哦?仅此一艘,周围没有僚船?”
传令水手回道:“据信报,仅此一艘!观其吞水量巨大,估计是某商队的旗舰,但周边并无随行僚船的踪影。”
“好,再探!让一号船派出蛙人靠近侦查,但切忌轻举妄动。另外,传令旗舰与所有附属货船,全速朝该船进发!”
她略显兴奋的样子,快步走向位于首层甲板的指挥室。
通常来说,作为船队核心的旗舰号并不会行驶在队伍的最前方,为免遭遇突袭时,能留给旗舰号反应逃离的时间,主旗舰会排在队伍的中间,或者第二位,周围有护卫船策应。
最前方,一般会安排领航舰负责探路,与主舰相隔四五海里的距离。
李琪船队领航舰的搜索小艇,明显是发现了炎明奚所在的那艘旗舰。
片刻后,随着一号领航舰不断传回探报。
结合此前从漂流酒瓶中得到的字条信息,李琪大致确认了某些事情,此时微微一笑道:“你还真那艘船上?呵呵,好吧!但你若是自由的,又岂会用这样隐晦的方式传信?想不到啊...徐监察使也有受制于人的时候?幸好我来了...”
她自语着。
蓦然抬首间,望向正站在面前不远处的大副,严肃道:“传令,全舰一级战备!命三号船、四号船和八号船立即放出烟雾,阻挡可能出现的大燕水师。其余僚船、护卫船全速向目标船只进发,务必将之包围拦截!”
“旗舰号满帆行进,二层炮舰舱准备战斗!”
大副闻言,拱手应是,快速走出了主舱室。
没多久,“海神号”钟声大作,悬挂于掌舵室外的一口铜钟被敲响。
无数船员快速走动着,那一面巨大的船帆被缓缓升起,底层甲板的近两百名水手已坐到既定位置,奋力划动船桨。
除了依靠海风行驶之外,水手舱之人仍在划桨助力,令“海神号”的航速达到了巅峰。
半个多小时后。
苦等沧州信息,却一直未见回音的女帝陛下,正在自己的舱室中生着闷气。
突听船上预示有危险靠近的钟声响起,紧接着,桑槐就火急火燎地跑进来,道:“陛下不好了,周边突现大量人为烧起的白烟,恐有敌袭...”
炎明奚一惊道:“什么?敌袭?不是说这附近海域不会有海盗出现吗?”
说话之间,她也来不及等待桑槐的回复,立马就快步跑向甲板的掌舵室。
跟随炎明奚从离岛平台出发的舰船,本来有十余艘。
船上之人虽扮成商贾,但实际上都是忠于皇室的精锐水兵,骁勇善战。
他们对大燕各大海域的环境极为了解,让炎明奚的旗舰号暂留此处,便是认定了此处只有寻常商船出没,海盗无法触及。
炎明奚对麾下的这些水兵极为信任,这才会让他们全数出动,率先前去沧州“探路”,身边一艘僚船也不留。
一来是未免引起过多注意,二来,部分船只需要去应对有可能出现的官府水师。
想着...反正旗舰号上仍有数百全副武装的精兵,倒也不怕什么宵小海盗作祟。
如今却忽然传出敌袭,不禁让女帝陛下大为震惊。
来到掌舵室外的高台上,环顾四下后,炎明奚更是脸色巨变。
只见旗舰船方圆数米百内的海域已被层层白烟所笼罩,白烟遮天蔽日,可视距离极大受限,也不知烟雾之后隐藏着什么。
随着风向所驱,白烟恍如可吞噬万物般,快速朝旗舰号聚拢而来。
几艘升起满帆的小艇借助风力快速驶来,艇上燃烧着某种物品,这漫天的白烟便是由此而来。
而弄出这阵仗之人,似乎预先料到了风向,投下小艇...并点燃艇上可产生大量烟雾的东西后,便不再理会。
小艇随着风向,却能快速奔向炎明奚的旗舰,扰乱他们的视线。
“这是什么情况?舰长何在!”
望着不断逼近的白烟,炎明奚一脸暗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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